大月悬天,清光静照。
冬日夜色下,指阳山远远看去就像一只竖在山岭之中的漆黑巨手。
山脚下,一群渺小人影在狂奔。
这些人提着灯笼,灯笼火光下,柄柄长刀森冷发寒,令人生畏。
“那小子呢?”
“跑了!”
“跑了?那如何向杜公子交待?”
“无妨,他进了指阳山,里面妖怪可比咱们厉害,活不了。”
众人闻言松了口气。
黑暗中,传出些许笑意。
“嘿嘿,那就好,区区书生,也敢和杜公子抢女人,活腻了。”
指阳山内,一道身影踉跄前行。
明明已经没有人追了,他却跑得更加卖命,只因空空如也的身后,似有什么大物紧追,掠动草木沙沙作响。
隐约还能听见呼啸。
也不知跑了多久,忽然身影一个踉跄跌入了山沟,他连爬带滚继续前奔。
未几,前方山壁高耸已无路。
可眼见如此,他却刹不住脚径直撞去。
砰……
奇怪事情发生了,一声轻响,他整个人陷入了山壁之中,旋即没了踪影。
他只觉四周黑暗,身子不断下坠。
起初,他以为这是猎人设下的陷阱,谁想下掉半晌也不见底,暗道这么滚下去,该不会落到地心去吧,不由得扒住附近洞壁想要止停,可怎料刚要抓双脚就触了地。
彼时,前面有点明光。
循着明光走去,光芒越来越亮,终于一片豁然开朗,照得他睁不开眼。
“这就白天了?我掉了一宿?”
好一会儿眼睛才适应,他定神朝前瞧去,不由得惊了。
目中所见,溪水湍湍,桃花处处。
“明明是冬天,这里怎会春天?”
抬头看向天,这天虽有明光却无太阳,布满了黄澄澄画出来似的云彩,但又不是阴天,倒是奇怪得很。
他总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此非善地,还是爬回去吧。”
一念至此连忙回头,顿时愣住,身后是远山,哪有刚刚走出的洞口?
耳中传来些许孩童嬉戏声。
他循声沿溪走去,便见到远处有一处古朴繁华村庄,白墙黑瓦,屋舍俨然。
村里男耕女织,孩童玩闹嬉戏。
老人拄着藜杖,鹤发童颜。
待他靠近,村里老人发现了他,便走过来目光古怪地打量他询问道:“你是何人,看着不像本村人啊。”
“本村人?”他心中疑惑,拱拱手:“晚生许长安,指阳镇人,一介布衣书生。因遭害,避之不及,方才误入此地。”
“哦?因为何事?”老人追问道。
“晚生与指阳镇苏员外之女婚约在身,也是父母临终前才告知的,晚生亦非亲生。”
“盖因种种,自知不配,便去退婚。苏员外不肯,赠我资帛助我苦读。不想镇上来了个恶霸杜子达看上苏家女,去提亲,被苏员外厉拒门外。”
“他得知有我这个未婚夫,便暗中买通盗匪张彬把我逼出镇欲杀而后快。我早发现一步,这才勉强得脱。”
老人听完捋须道:“指阳镇,倒是未听说啊。我等祖上是太商难民,太商崩时,先祖避祸逃难至此,之后再也没出去。后生,现在外面如何了?战乱可止否?”
许长安愣了好一会儿。
八百年前太商末年,当时太商九分,经过百年战乱重新归于一体,改朝“大周”。
周运国祚两百,于五百年前崩。
虽未改朝,帝姓却更换频繁,今天吕姓称帝改天李姓,如此终在三百年前改朝擘楚,帝姓为“嬴”,持续至今。
他道:“老人家,您说的是老黄历了,两百多年前大周定鼎,一直持续至今。虽然大周还是大周,但帝姓换了几茬,血统和最初大周帝毫不相干。”
老人听罢一声长叹。
他连忙请许长安入村,见了村长,说要杀鸡取酒招待,许长安连连摆手:“晚生被人追杀一天,如今困顿不堪,若能给一塌而眠,那晚生恩谢不已,吃食还且暂缓。”
许长安不饿是假的。
可他也最清楚,祸从口出病从口入,出门在外管好自己的嘴,那便能省钱延命。
“无妨事,随我来。”
村长带着许长安进了一间房屋,乃是修筑精致的木舍。
“后生,你就暂且在此……”
话还没说完,许长安便倒在了床上,沾床就睡,呼噜声随即传来。
村长离开后,许长安眼睛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