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数日,那人不仅要忍手脚连心之痛,更是端不得饭碗与刀,行不来军阵与拳桩。
便完不成军中每日任务。
又挨了军丈做罚,花甲之年,须发皆白,一身腱子肉,挨丈十,打的是涕泪横流。
由陈纪看来,却当真是可笑,未有半点同情。
嘴上没个把门的不说,骨头又软,当真是讨厌。
到后来匪山一役,行军时,还倚老卖老的拍拍陈纪后心,让其小心着点,说是边境不同国内,匪类大多与敌国有染,可能藏有杀招。
陈纪连话都未答,只觉得荒唐,一个于边军中苟且四十余年的军中蛀虫,竟然觉得自己比那粘杆郎的情报还要更准确。
只是到那人替陈纪身死之时,陈纪才知道谁才是荒唐。
像是若能带回尸体,便于军中行火葬,还能有亲戚朋友送上一程。
只是陈奇人缘向来是差,就没有什么特别伤心之人,军中袍泽更是见惯了生死,所以陈奇死的更是凄凉,鬼门关处回头望,便只能看见陈纪一人,连眼泪都未留出。
只是二日,“平字营”来了两个年龄和陈奇差不多大,但官职却高了不止一两级的人。
大齐百夫长,个顶个都是军功过万的战场杀星。
只是这两个百夫长到了陈纪院内,见了陈奇的骨灰坛,就难以自已了。
人抱人,人抱坛,两人一坛抱在一起,三人大哭。
一言不发,守孝三天。
陈纪便执半个晚辈礼伺候着。
四日那二人走后,陈纪便跪在坛前,九扣首,不敢抬头。
想到自己所作所为所想,更是悲涌心头,懊恼难收,泪滴自眼眶至地砖缝里钻了进去。
等到收好眼泪,恭恭敬敬的自肺腑叫了声“爷爷。
只是那二人安慰陈纪,莫要有太多想法,既然陈纪境界潜力皆比陈奇高上不止一筹,那就不亏。
陈奇当年那未过门的媳妇和人跑了之后,一心寻死,后来觉得死了不值,便从了军。
从军四十余年,杀敌何止百千,只是军功都换了钱财,给那些战死的同袍家里寄了过去。
向来喜欢与本家人玩笑,但也从来不只是玩笑。
自幼父母双亡,没个亲人,自己一人摸爬滚打,后来小半辈子的积蓄答应做了嫁妆,才与那女人定了婚约,后来那女人于结婚前夜带着金银与一个汉子跑了。
便有了些许执念,起初认了同营中两个同姓人做了兄弟,以大哥的身份处处照看着,后来两个兄弟因为他的照看,加上经验传授,早早升了官。只是那陈奇军功都换做了钱财,也从来不和别人说,更是嘴臭的很,营中就没了朋友。
找到上司,上司念他场上经验老道,便提了一营,却再也没遇到两位兄弟那样的好脾气秉性不错之人,嘴臭人怪,受人排挤,便自觉地又找到上司。
接连数次。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
“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
儒将李靖以杨炯之诗立南营二十。
二十营都已走了个遍,只是自己实在是不讨人喜,上司又实在人好,加之陈奇又是场上经验实在老道,最后便留在了二十营之首“烽字营”。
再到如今,已有四十余年,陈纪是其遇上的第三个脾气算还好的本家,只是四十余年后,只能认作孙儿了。
无论两位兄弟,还是陈纪孙儿,陈奇都是认真至极的,从未当过半点玩笑。
他只想有个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