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掌柜叫苦不迭,磕头道:“姑娘蒙着面纱,看不清相貌,这钱……这钱单是一对眸子的价。”
小琴听了,气消了一半,点头道:“这还像点话。”
说着,又拿绣花鞋,点点张金称面前的地板,问道:“迷倒了姑奶奶,你要做什么啊?”
张金称仍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行,梗着脖子道:“还能做什么,掳你回去做压寨夫人。”
这说法一点不新鲜,和先前刘霸道的设想一模一样。
小琴道:“看你是个庄稼汉出身,不好好种地,干嘛学人家落草为寇,占山为王?”
张金称冷哼一声道:“这年头,皇帝老儿不拿百姓当人,咱们干嘛舍得一身好皮肉,替他卖命?本分种地立时饿死,出来打劫,还能延命些时。”
小琴道:“那你也去干点大事业啊,怎地专干这偷鸡摸狗,见不得人的勾当!”
张金称也知此事不甚光彩,被她一骂,无言反驳,顾左右言他道:“大事自然也干,听说,山东长白山知世郎已经揭竿而起,这里活不下去,老子……我索性就去投靠他娘的。”
小琴皱眉道:“知世郎?什么人?”
张金称道:“据说是个邹平人,姓王名薄,自称知世郎,还作了一首《无向辽东浪死歌》,号召相邻起义。”
张羽听了,心中寻思:“王薄?不会是和孟让在一起的那个王薄吧。”
心里想着,便出口问道:“歌中唱得什么,你说来听听。”
小琴忽听张羽插话,回头好奇看他,不知他为何对此事感兴趣。
张金称眼珠转了两转,索性唱道:“长白山前知世郎,纯着红罗锦背裆。
长矛侵天半,轮刀耀日光。
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
忽闻官军至,提刀向前荡。
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
虽然他唱得难听,但是张羽和小琴却听得入迷,陷入了沉思。
小琴琢磨着最后一句,口里喃喃道:“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
心中想着,若是自己是那逃役之人,听了这句辞,恨不得也要落草了。
这歌辞浅白易懂,催人热血,张羽听了,忽地忆起自己从涿郡一路南来,所见的“填咽于道,死者相枕,臭秽盈路”的惨烈情形。
不觉心生同情,十分理解辞中所诉。
听着“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两句,仿佛一下子把他带回了从前在真武山中的岁月,倍感亲切。
心说,若写这歌之人,若当真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王薄,便十分有趣。
想着,脱口问道:“你知不知道,王薄身边有个叫作孟让的,外号叫作山东破天刀。”
张金称并不知晓,只是摇头。
说了这么几句话,小琴似乎没有适才那般生气,白了跪地二人一眼,道:“姑奶奶念你们可怜,又是初犯,今儿个饶你们不死,不过话说回来,要是这么白白放了你们,太过便宜。”
说着起身,凑到张羽身边,附耳悄声对张羽说了几句话。
张羽听后,拍手笑道:“好玩,十分好玩!”
说完,便转身下楼准备。
张金称和掌柜互看一眼,猜不透这一对男女要如何摆布自己,心下惴惴不安。
小半个时辰后,张羽和小琴站在客栈门前,抬头看着客栈的门帘,神情颇为得意。
客栈门正对着当街,周边百姓有看见的,先是一惊,之后立即围拢上前,指指点点,忍俊不禁。
小琴见人围上来,聚成一团,便道:“羽哥,可以啦,咱们走吧。”
说着,伸手指了张金称和掌柜个一下,眼中似有威胁之意。
张羽微微一笑,便随小琴挤出人群,奔武安方向而去。
原来,此时张金称和掌柜已被剥去了上衣,袒胸露乳,双手缚后,高吊在客栈门前,缓缓转着圈圈。
张金称胸前写了几个字,是“武阳第一笨蛋淫棍”。
那掌柜胸前写了几个字,是“武阳第一害人黑店”。
两人后背各写二字,连起来分别是“剑琴神侠”。
众百姓看了,暗地拍手叫好,却不知这“剑琴神侠”是什么来头,没人听说过这神侠的名号。
张羽和小琴出城奔了十里地,择一株大树底下乘凉。
想起适才之事,小琴兀自巧笑不停。
张羽见她咯咯直笑,亦被感染,跟着咧嘴大笑。
两人笑了一阵,只听小琴道:“羽哥,以后咱俩再捉到坏人,就这么羞辱一番,你说好不好玩?”
张羽道:“挺好,十分有趣,比直接杀了,好玩。”
小琴此时已摘下面纱,映着明媚日光俏脸一扬,得意道:“今后咱俩就以‘剑琴神侠’的名号闯荡江湖,看谁人能敌?”
张羽赞道:“小琴,你真聪明,要是让我想,就想不到这般好听的名字,不过你是琴,为何我是剑呢,不应该是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