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裴九凤扣紧莲花底座,余光瞥向莲花座上平躺的白衣男子,凄厉愤怒的吼声不断从幻镜中传出,凌迟着她鲜血淋漓的心。
“我接受。”
说完,两滴眼泪砸在莲花座上,纤弱的身躯无力倒下,失去声息。
白殇收起镰刀,将裴九凤与阿离并排放在一起,苍白的手指微微弯曲,从阿离眉心一路滑到坚挺的鼻梁最后触在毫无血色的唇畔。
“阿离,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白殇收回手,踏着涟漪点点的海面远去,紫色莲花合拢飞至空中,直至与天空融为一色。
妖莲在火焰山上空悬挂数日,清楚大半妖魔鬼怪,九重天所有天官倾巢而出,天兵天将全部聚集在南疆鬼域讨伐白殇鬼王。
然,四面楚歌的白殇懒洋洋地在妖莲座上小憩,百余名天官竟连白殇设下的结界都破不了。
通往火焰山峰的赤炎石小道,一名白衣男子踽踽独行。
他摇着玉扇,神态轻松地在结界外站定,眼里倒映出浮动的梵文咒语。
绯红的唇邪邪勾起,玉扇抵住结界,灵力沿着玉扇传入其中。
结界内,男人的声音回荡在上空。
“墨魂,裴九凤魂飞魄散了,啧啧,还是死无全尸那种。”
乘着火焰的玄铁链开始大幅度晃动,铁链摩擦声森森作响。
“因为你太不争气,没来得及救她,让她一个人跟白殇苦战,被白殇碾成肉酱了!”
“就剩你一个人了,开不开心?”
沉闷压抑的嘶吼由火焰深处传出,带着火舌疯狂摇摆。
“你真没用,保护不了自己的子民也就罢了,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要你何用?”
一道白电注入火焰中,化作长鞭抽打在面目全非的人身上。
那人四肢分别用几条玄铁链捆缚,通身被烈焰灼烧,烧得不成人形,他对面还绑着另一个人,也是奄奄一息。
“裴九凤死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被白殇千刀万剐,被成千上万的恶鬼凌辱,每块肉都入了恶鬼的肚子,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被玄铁链捆缚的少年攥紧了拳头,全身经脉发红发热,火红的瞳仁一点点褪去颜色,随着他的尖哮,经脉暴起,犹如困在牢笼里的猛兽,愤怒地咆哮着,疯魔般挣扎着。
“因为白殇,你再也见不到裴九凤了,我真为裴九凤感到不值啊!”
“闭嘴!!!”
少年用尽全力嘶喊,眼角滑出两行比火焰还要炙热的血泪,唇硬生生被咬下一块肉。
火光中乱舞的青丝根根变成银色,掺杂着血与泪,一头青丝簌簌化作白雪。
“啊!!!”
少年挣开玄铁链,大地皲裂,结界瞬间被灭世的力量毁灭,火红的凤凰从万火丛中飞出,凤唳九霄。
“怎么会有只凤凰飞出来?”
“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天官们望着动荡的火焰山,表情惊恐。
妖莲上打坐的白殇睁开眼,缓缓勾起了唇,“对手终于来了么?”
火焰山爆发耀眼的光芒,山体节节碎裂,不出几个功夫直接夷为平地!
天上,人间,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一位墨衣少年脚踏火焰浴火而来,手里提着赤焰鬼王的头颅。
银发翩飞,火凤环绕在侧,长剑蹭着地面,摩擦出星星点点的金色火花。
守在外面的天兵天将被他逼得节节后退,举着神器不敢轻举妄动。
“白殇,本座要你偿命!”
银发少年丢开赤焰鬼王的头颅,一跃三千丈,挥剑暴力破开妖莲。
弯月镰刀与长剑灭世在黑夜中激烈摩擦,直斗得苍穹俱裂。
瑶光鬼王出世,成了第二个白殇,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三界血流成河。
白殇刚被镇压回去,又来个谁都打不赢的瑶光鬼王,九重天的神官们天天愁眉苦脸。
放纵墨魂在凡间继续杀人不行,集结所有神官镇压又行不通,当真棘手。
最后还是花神出现,将疯魔边缘的墨魂制住。
时隔几年,飞升成神的墨鸢与堕落成绝境鬼王的墨魂再度相见。
杀红了眼的鬼王放下屠刀,停止一切杀戮,像个失去糖果的孩童抱住花神嚎啕大哭。
“哥哥,不要再杀人了。”
花神轻轻抚摸墨魂满头的银丝,那根根银发能化作银针扎进她心头。
“我找不到她了。”
墨魂跪在花神面前,满脸泪痕,神情茫然无措,声音沙哑至极。
“你杀人是为了找她么?”
“我把除她以外的所有人全部杀光,就能找到她了。”
墨魂抽噎一下,颓然埋下头,“她到底在哪里?是不是怨着我,躲着我,不想见我?”
“我怎么找不到她呢?”
“为什么找不到呢?”
墨鸢听墨魂语无伦次地哭诉,不知道说什么,只抱着他,静静听他诉苦。
“那个人是谁?我帮你找好不好?”
“我的妻,裴九凤。”
墨鸢愣了好久,才弯唇颔首,“我会找到嫂嫂的。”
自那以后,瑶光鬼王收起一身戾气,接受天帝镇压,安安心心在魂山忏悔赎罪,守着爱妻亲手编制的桃花剑穗以及金狸。
他知道裴九凤已经转世成了异世界的除魔天师,多久他都愿意等,等她魂归那一天。
如果可以轮回,但愿从头到尾记得的人是我,等你天荒地老也心甘情愿。
重火回到三人居住的老屋,守着江畔,一直到十里桃花枯萎,她修炼成仙,成为了执掌江河的重火半仙,改江名为重火江,重火江面火萤为重火萤。
每年重火萤覆盖江面,都是在悼念裴九凤。
这片三人的乐土由重火半仙守护,素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重火学会做各种饭菜,她怕时间久了忘记方子,就把裴九凤曾经做过的菜全部雕刻在石碑上,忘记的时候就来查查。
世上只有凤姐姐最懂她的胃口,每道菜她都爱惨了,只是她从来做不出凤姐姐做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