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冽趴在地上喘了半天,才微微的缓过了神。
竹楼外风火织就的结界,将他牢牢的困在了里面。小仙女睡得正沉,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自己在这结界的边缘试了好几次,没办法出得去,倒是干脆不作反抗,甩手回眸一看,直扫过面前那一卷被无非夫人摔在地上的竹简,看了半晌。
这竹简,像极了大哥逼着他看的那些法术古籍。
小时候,他还老是嘻笑感叹着,自己家中竟还有这么多竹简古籍,这要是拿到黑市上去卖——怎么说也算是古董——就算单靠着这些古董得来的钱养活这一大家子的人,应该也不在话下。
还需要大哥那么卖命的替宁王爷出生入死干什么!
他甚至都谈好了价钱,正拢了满衣袖的竹简准备溜出门去——
这前脚甫一出门,后脚便被大哥给逮了个正着。
这下倒好,不仅这竹简片片,一张都别想再让他沾手,就是他自己也被大哥设了一个透明的风力结界,给关了整整半个月。
“你要是能自己破了这结界,大哥从此不管你!”
他还记得大哥气得面红脖子粗,那一股子凶神恶煞的样子,至今想想都让他脊背发冷,全身冒汗。
他当然没能破除这结界,便亦只能乖乖的认怂,垂头窝在了肃风别院,连整个人生都灰颓到无以复加。
“你可知,这竹简内的法术,是多少人觊觎窥探着的!你又知,为了这将这些法术给一脉传承的代代传下来,又费尽了多少先祖的灵力守护!堆积了多少族人的累累白骨!……”
大哥本就是不怒自威的一股子威严与厚重,这生起气来,便更是有着满腔的雷霆之怒,霹雳之威,震得他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更别说还想着什么调皮捣蛋的鬼主意。
他深深的记得怒火之后的大哥,那眼中蓄满着的眼泪,一片氤氲,直将他吞噬淹没进先祖与家族的历史旋涡里,倒是让他扁嘴不平,冒头冒脑的又多嘴问了一句:
“那咱们的爹娘呢?你一直说着的先祖与族人,到底是谁?我们,又到底是谁?”
这不问倒好,一问,便直接撞到了刀口之上,问出了大哥的一片黯然与沉默。
便又在他已是关了半个月禁闭的基础上,又加了一层结界,再将那层层堆积起的竹简书山一股脑儿全部送到了肃风别院,和他关在了一起。
“这一次,你要是不从这竹简上找到破除结界之法,你就别想再出门了!就算要将你关上一辈子,大哥亦绝不心软!”
大哥的声音消失在结界之外,又在阡姨和奶奶的求饶之声中,飘了几飘,终是尘埃落定,消散如烟。
任谁亦别想再撼动。
他这才生无可恋的倒在了这一堆小山似的竹简之中,委屈巴巴的哭了又哭,却终是在几个日出日落之后,乖乖的将那竹简一本一本拖到了面前,边抹眼泪边翻看着。
他都记不清楚,那一次,大哥究竟关了他多久。他只知道,自己现在看着这竹简,整个人还是瘆得慌。
他当然还是没能解了大哥设下的结界,也许是自己确实没有什么修习法术的仙根慧骨——
他看着那蝌蚪似的文字与符号,除了将那捻指的指法和口诀倒背如流,却仍然没能翻出一点点可以称得上法术的浪花。
这辈子,怕真是要被大哥给永远的关起来了。
他连个御风的法术都学不好,除了会那么一点点御风逃跑开溜和顺风偷听墙角的本事,这些高深晦涩的法术,怕都是与他绝缘的。
他都不记得后来大哥是怎么放他出来的了,那断了片的记忆中,却只记得自己在那竹简古籍之中,着了魔似的又哭又闹,又岂是一个上房揭瓦,拆墙毁房来得贴切而淋漓。
仿佛从遥远的天边飞跃而来的一缕神魂,待他清醒过来的时候,自己正窝在了大哥宽厚的臂弯,在大哥惊慌恐惧的双眼里,蓦然看到了灰头土脸的自己,却仍是扁嘴撒娇,哭泣不已。
“哥……”
他委屈巴巴又可怜兮兮的往大哥的怀里猫一样乖巧又软萌的蹭了几蹭,这才听见大哥深沉到悲切的声音,轻风般吹拂过心底,吹进他迷茫得一片空漠的回忆里。
“大哥再也不罚你,再也不罚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