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瑞雪初至。
繁华的西京皇城并没有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初雪所影响,入夜依旧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雪幕之中,一辆极普通的青棚双辕马车接连穿过几条主干街道,紧接着一个平稳的左拐,转而进入全西京最偏远的街区。
车外漫天风雪,车内却犹如一方遗世独立的世外桃源,身在其中竟感受不到一丝寒冷。
南絮俯身拨了拨火盆中的炭,关切的问道:“姑娘不再小憩一会儿?我方才探头瞧过,离山庄还有些路程。”
沈木樨缓慢支起睡得酥软的身子,神色一如往日般清冷,“无妨。”
她起身系好披风,整理衣服之际隐约感觉腰间似乎少了什么。刚想询问,便看见那东西正静静躺在不远处的一只黑色长盒中。
原是块银色令牌,上书碧月二字。
这块令牌自与白笙的书信传递到她手里,几乎整天与自己形影不离。这是白笙送给沈木樨的第一件礼物,更蕴含着不可言说的特殊寓意。
所以她很是喜欢。
南絮小心翼翼将盒子重新盖好,藏在贴身的包袱中。
沈木樨将头压的很低,眼帘微垂,一头如山涧碧水直倾而下的青丝被松松绾起,发间别了只款式老旧的白玉簪子。柔软的月出流云披风似掩非掩地遮住一身天青色长裙和不可一握的盈盈细腰。
不过,这样的美好并没有维持多久。
车身突然猛烈一震,让沈木樨在毫无防备中向前扑去。幸亏南絮眼疾手快扶住她半条胳臂,否则结局可想而知。
沈木樨轻按住胸脯,暗松了口气。她渐渐放开南絮的手臂,仰起如水般宁静的眼眸说道:“南絮,你去看看怎么回事?问明白就好,也别太刻意为难了他人。”
南絮的脾气沈木樨比谁都清楚,容不得自己受半点伤害。护主心切是她的好处,可有时偏执也会给无罪之人套上莫须有的罪名。
南絮点点头,平复好心情才掀开车帘走下车去。
她不是不会察言观色的人。在双脚落地站稳后,南絮就注意到除了一旁垂手而立脸色青白的车夫外,马车前还立了位玉树临风的富家公子,手中牵着匹乌骓骏马。
她先将目光放在车夫身上,语气和缓地问道:“怎么回事儿?”
那车夫急匆匆解释:“是这位公子突然骑马闯出来,马才受了惊。”
“我只是在策马罢了。本想着这里街道偏远又逢雪天,可谁知偏偏有个不知死活的车夫毁了我策马的兴致。”钟辛离一边摆弄着手里的马鞭一边满脸可惜地摇头感叹道。
南絮黛眉微蹙,言语间带着丝丝隐忍,“就算这里偏远人少,也不该是公子策马的地方,万一伤及性命,只怕会有损公子的声誉。”
钟辛离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惯常的邪魅笑容,缓步上前调笑道:“怎么?见本公子身姿俊朗,想说点好话投怀送抱不成?”
他今日穿了件银色外衣,袖口用金线滚边,再以繁复的纹样加以点缀,雍容贵气,而腰间除了条做工精细的玉带外,还别着一把短小精致的匕首。
如此风度翩翩的富贵公子,放在佳人如云的西京,势必会引得许多女子倾心仰慕。不过南絮向来讨厌这些风流纨绔子弟,管他长得多妖孽倾城,她才不放在心上。若不是出来前有言在先,此刻看他还会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与她说话吗?
南絮又多瞟了几眼钟辛离腰间的玉带。刚才便心存疑惑,只因距离较远看不真切,现在近身细看,心中答案豁然明朗。
“呵,真是白可惜了这条玉带。”南絮冷不丁地一声冷笑。
钟辛离被她这样横眉冷笑,心底立刻腾起丝丝不悦,修长的手指僭越地勾起南絮的下巴,欺身压过来,声线性感地质问道:“玉带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