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一别后,君莫问院儿里那扇新修的门,几场日晒雨淋后,也落下了旧意,屈青宇也再没来过,君莫问想着,估摸着那位屈小侯爷吃不惯清粥小菜的寒酸,又回到了他的山珍海味里去了罢。
谁知,君莫问刚这般想完,屈青宇便携着一罐茶又上门来了,言语深色之间还是和往日一般无二,丝毫不提这些日的杳无音讯:“上次怕你不喜欢,就带的少,见你喜欢,便又多带了些来。”
君莫问瞧着桌上的茶没说话,那茶的确是好茶,上次她喝的时候也的确多喝了几口,虽没说出来,也确实是喜欢的,不曾想,他竟是看到了。
屈小侯爷虽胸无点墨,但旁的事却极为聪慧,对此,君莫问倒也不觉得意外,可知道该知道,但亲耳听到,又是另一番滋味。
“不喜欢?那下次我再带些别的来。”见对方没说话,刚要煮茶的屈小侯爷停下了手,打开的茶叶正要收起来时,那边却开口了。
“喜欢。”敛着眉,语气都是淡的。
闻言,屈青宇果然笑了:“这是去年的茶,不知味道怎么样。”说着就提壶去沏了。
君莫问没拦着,看着他的背影似有所思,都说屈家的小侯爷虽放荡风流,更有一副玲珑心思,就连凤栖楼眼高于顶的玉蝶姑娘,都青眼相加,如今看来,果真不假。
屈家的小侯爷不修边幅,却煮的一手好茶,君莫问也见过个中高手,却也没有屈青宇这般有天赋。
“如何?”屈青宇递过茶盏,她倒也没推辞,碗盖叩散热气送到嘴边,那边睁大眼睛仔细瞧着,半是期待半是忐忑,比自个儿喝还紧张。
君莫问点了点头,显然对他的煮茶的手艺很是赞赏,又喝了一口才放下。
确实不错,闻着就觉得清香扑鼻,入口后又带着三分雨后的青涩,非得是个中高手方才能做到这般。
屈青宇眼巴巴的看着,虽然知道自己本事,心里却还是打起了鼓,直到那边点了点头,他才放下心来。
“唰”的一声,白玉扇应声而开,只见屈小侯爷眉眼具笑,胸前的一把扇子摇的不急不缓,心里十分欢喜,随即起身踱到案桌前,瞧见还没干透的字迹,调笑道:“你这是又要去替那位朋友代课?”
“嗯,这个时节,旧疾容易复发。”
“有你这样的朋友,也是他的福气,只是不知你那位朋友姓甚名谁,若真是含冤在身,说不定也还能帮一帮。”屈青宇在君莫问处白吃白住了这许久,虽说他脸皮厚如城墙,但心里总觉得欠了些什么。
屈青宇倒不是没想过,只是君莫问这人太过无欲无求,金银珠宝恐看不上,太过寒酸又显得自己没诚意,不过今儿看到他桌上的笔墨时,突然就起了意。
屈青宇虽然没有混迹官场,但因着身份之便,总少不了几个官场上的朋友,她那位朋友既会被人轻而易举拖下去,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官位也不见得多高,对屈青宇而言,也算是力所能及之事。
君莫问愣了愣,显然是没想到他会有这个想法,心里还是忍不住犹豫了会儿才道:“他只是个寂寂无名的小官,上任也不过半年左右,当时入狱时腿上落了残疾,仔细些还是能看出来的,何况他那人早就无心官场了,怕是要辜负你的好意。”
闻言,屈青宇收起扇子点了点头,倒也没强求,虽说他不在官场,但官场上的规矩他还是知道的,且不说那人是否愿意重返仕途,做官讲究的是“身言书判”,就算自己是小侯爷也没法子。
屈青宇将扇子放桌上,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手臂靠在椅背上,侧身看向君莫问:“他既是科举出身,想来也是文采过人,想找他做夫子的府宅必定也不在少数,何以做了个山野夫子,你们有事如何相识的?”
君莫问的语气里,对他那位朋友十分敬佩,屈青宇倒是有些好奇了。
君莫问看了他一眼,解释道:“他是穷苦出身,知道念不了书的苦楚,恰巧城外那座学堂的先生要走,但那学堂里都是穷人家的孩子,许多人都不愿愿意去,先前我有空的时候也会去教一教,但终究不是正儿八经的夫子,后来他便来了,一来二去也就认识了。”
屈青宇的目光落在椅背上的手臂上,久久才笑道:“阿问好善心。”
嘴里虽夸耀对方,面上到底还是有些勉强,屈青宇是个不思上进的人,但一听到旁人的光辉事迹,心里就有些难受,但也仅仅只是难受罢了,过个一时半会儿,也就淡了。
近来不知怎的,这位屈小侯爷突然就转性了,不像之前那般胡搅蛮缠的拉着君莫问聊天,整个人突然就静了下来。
譬如下午的时候,因君莫问那位朋友最近旧疾复发的频繁,所以君莫问代课的次数就多了些。
那些孩子听惯了之乎者也的大道理,听久了不免觉得有些沉闷,对此,君莫问正打算从历代先贤的辉煌事迹中,抽几篇教书育人的来讲解讲解。
只是她这人素来纠结,又因这事放在了心上,便比旁的事多纠结了两分,故而一下午都在翻书,谁知翻着翻着便又看了起来,还时不时的做做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