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情抬脚落下,脚底厚重的寒意滋起,从脚心一径窜上头顶,江无情也打了个冷颤,寒风也从脚底窜上包围着他,他突然无感似的。
江无情走出几步,见到了在雪原里瑟瑟发抖的亡魂,这雪原也有松柏林竹,溪石山涧,只是都盖着晶莹的白色冰晶,他不惊疑这漫天霜雪为何会有溪水山涧,而是心中想着别的事,脚下一时没有注意,突然觉着脚下感觉不同,他挪开脚看去,一时并未觉得异常,待他在细看方才看出端倪。
“这雪层走着,冰寒又空落落的,雪晶浸着脚底两侧怎么会有硬物?”他笑着蹲下身来,用手拨弄着被脚误伤的花朵,是一朵白色接近透明的花,原本是在飞雪中开着,有一星水晶般的光芒,可眼下被他一脚碾坏了。
“若城开花就是这样。”
身前走近一人,雪花空灵的声音从头顶飘落而下,江无情抬了头,面前的人也低着头看他,她银白的长发落下了一捋,这一捋发也像这花一样,闪着水晶一样的光芒。江无情想,应该是沾了雪花的原因。
面前的人一笑,让人心生凉薄,而她却不自知,反而是恭敬的行礼道,“冥使若城,见过殿下。”
江无情见过她,这下再见着也觉得像没见过一样。
“你怎么在此?”江无情起身问着,心里又觉失礼,想猛扇自己两耳光,这冰牢本就是她掌管,她不在这里在哪里?
“这几日冥府事多,我担心有其他地方的人混了进来,所以在一一巡察。”她这么说,一点都没有怪罪江无情的失礼。
江无情听她这么说,也顺着问,“这里的司马楚宁,你可知道?”
若城微微颔首,侧身抬手,请江无情。江无情顺着她的方向走,她跟在身侧,一边走一边说道,“司马楚宁是扬州人士,本是阳寿未尽,却拿人君旨意,强留在此。”
江无情点点头,这他已经知晓了,“其他的呢?”
他知道冥使手中有亡魂命谱。
“他是人君谋臣,人界龙脉出现,他。。。”若城不知晓江无情问什么,便择了她以为江无情想知道,可江无情却抬手制止,问司马楚宁今生情缘如何,家运如何,若城这才知道,便接着说道,“司马楚宁之妻是蜀中人,膝下三子皆在朝为官,他本有九十阳寿,却向人君请旨舍弃未尽的阳寿,要在此处逗留。”
好,江无情点头,二人一时无话。
走了不多久,江无情和若城几乎同时停下了脚,不远处一棵枯木下,一个老者盘腿而坐,纵然雪霜覆身,他亦是神情泰然,同那些瑟瑟发抖的亡魂相比,太好辨认。
果然,若城在他身侧,轻声说,那便是司马楚宁。江无情淡淡的嗯了一声,径直走了过去。
年老的司马楚宁再不是那个陌上人如玉的公子,他有灰白的发和胡须,松弛的皮肤,还算高挺的鼻梁,他身上披着一件白色狐裘,闭着双眼,安然的,好像睡去,他身后的枯木浸着雪水。
“司马楚宁。”江无情唤他。
也许是他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这名字了,江无情唤了几次他才动了动眉,迟疑的睁开了双眼,看见江无情下半身华贵的衣衫,他抬起头,露出疑惑的神情,好似在回想着是不是在何处见过。
可惜没有,他舒展开眉头,确定了这个人不曾见过,便又要合上眼。
江无情不恼也不急,而是缓缓说道,“有一位公子,托我将一支兰簪送到蜀中一位姓百里的女子手中。。。”
声音像飞雪中的黄沙,一字一句都硌着喉咙。
江无情望着半合着眼的司马楚宁,司马楚宁犹是沉默,江无情却看到那一刻,在他说完的那一刻,司马楚宁的身体微微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