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如今少了些玩世不恭的气质,却变得有些……蠢萌。
可长生根本没兴趣关心这些,“什么时候弄丢的你还记得吗?”他焦急的问道。
西山瞪大眼睛认真的回忆道,“戍时我去向陛下辞行时便发现不见了,陛下叫我不能告诉任何人。呀,我怎么跟你说了!”西山惊恐的捂住嘴。长生连忙伸手算了算时辰,他是最后一名进入辩题世界的人,当时府中只有弱风一个人,而长生又是从自己的幻境居所直接进入了门后,中途再也没见过弱风。所以说不定弱风的失踪和离人刃丢失也有什么关系?
不行,这件事要尽快告诉白头发仙倌。
“西山,我有急事先走了,祝你此去人间一路顺风,我们七百年后见!”长生和懵懵的西山挥手告别,飞速冲出了西山府。
待长生回到华清天君府时,院落中清清静静,其他出去调查的五人还没有回来。长生叫了几声华清天君的名号也没人回应,看样子也多半是出去了。他驱动灵力升入半空,试图查看华清府中各处的蛛丝马迹。谁知道,不查不知道,一查真的有收获。
几滴颜色发沉的血迹落在院落正中央的云梯上,长生近前查看,见血滴淅淅沥沥的一直延伸至云梯后的地方。
“咦?奇怪!”长生记得云梯和石像之间每隔两三个时辰会轮换一次,他掰开手指算了算,现在应该是化为石像的时间才对。
之所以此时变成了云梯,除非是有人施法踏入了塔楼,云梯才会取代石像出现。
长生顺着云梯进入二层,又来到不久前被他们合力打开的塔楼三层。因担心此处有人,他特意放缓脚步并隐去身形。他记得,塔楼的第三层正中央摆放着六枚诡异的落地铜镜,
果然,当他将头稍微探出三楼的缝隙时,最先便看到了六枚散发着铜黄色幽光的方形龙纹落地长镜。
“白头发仙……”长生的双眼紧盯着踱步在六枚铜镜前的华清,他手中握着弱风的那把油纸伞,脸上的表情因光线昏暗而显得晦暗不明。可令长生惊恐并不是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处,而是华清每经过一枚铜镜前时,铜镜上都没有任何他的身影出现。
如同鬼魅划过般了无痕迹,却足以令人头皮发麻。
在长生和华清所处的广阔空间内,除了六枚铜镜围绕的中心天顶有光源倾泻外,其余的地方皆陷于黑暗之中。长生的身形隐匿在云梯之间,他连一动也不敢动。
其实在回来的路上,长生便开始反复思考一件事:围绕着弱风失踪前后发生的怪事来看,会不会弱风仙倌的失踪,根本就是他自己故意策划的……
西山所说的——不明身份银袍神族恰好印证了弱风先前的话是谎言,而他的失踪,丢失的离人刃,还有留下的油纸伞,甚至是即将到来的琼台宴,到底中间有什么至关重要的联系呢?
突然,一袭电光在长生脑中划过:又是魔族吗难道?
长生一时恍惚,竟没料到华清早已发现了他。
华清哭笑不得的看着缩成球状的长生,“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哈哈哈,白头发仙倌,被你发现啦!”长生尴尬的爬起来,“我在西山府君那里得到了些可能会有价值的线索,想跟你汇报……”
“行了,跟我过来!”华清朝长生招手,示意他跟在自己身后,两人站定在其中一枚铜镜前。华清的身影依旧没能出现在铜镜上,但他身后一脸茫然的长生却显现出了身影。华清回过头,有些阴森的朝他咧嘴笑道,“哎呀!被你发现了……”
“这……这怎么回事?”长生鸡皮疙瘩起了满身,他幽幽的拉开和华清的距离,试探道:“白头发仙倌,你不会是,鬼吧?”
“鬼你个头!”华清将手中握着的油纸伞扔到长生手中,“去,你在照照看!”
长生从没碰过这把伞的原因,除了弱风平时护得紧,便是他本身对此破烂由衷的嫌弃。他狐疑的接过油纸伞,可就在手碰到伞柄的刹那,长生指间传来如毒蛇尖牙刺破的痛感,他将手闪电般缩了回去。
“这,什么情况?”他魂不附体的捂住手,却见指间虽然黑气缭绕但所幸没什么严重外伤。
“方才什么感觉?”
“险些命丧黄泉的滋味。”长生心有余悸道,“方才你也碰了,你怎么没事?”
华清收起油纸伞,他指了指铜镜,“此铜镜名为隐神镜,神族以外的任何生灵都不会在它面前显像。方才沾染在你我身上的乃是极强的鬼气,其怨念之强甚至可以暂时遮挡住神族的气息。”
长生皱起眉,“你的意思是……弱风的油纸伞,是鬼器?”
“对。”
“那弱风他……”
“这把伞是弱风的肉身,你明白了吗?”
法器是肉身,上面有极强的怨念鬼气,长生不禁联想起生日筵席上那个有关谁杀过凡人的问题,当时唯有弱风一人缩回手指。
神族若有杀伐凡人之行,足以被抛下堕仙楼以示惩戒。天界法度之森颜,绝不会因为一个弱风便有所疏忽。
若一切真如华清所说,难不成弱风他……
“弱风仙倌是鬼?”
华清撑开油纸伞,伞面上刷的桐油早已褪去,斑驳的皮棉纸都是纸絮微微皱起,原本画上的白衣少年还在,但那个身着红衣的垂髫小儿却早就不见了……
“天魔大战之前的千年,他曾是这六界,怨气最深的恶鬼之一,他当初身死之时魂魄附在此伞上,天长日久,怨气凝聚,便成了这么一方鬼器。即便是我握在手中,虽说不会被反噬,但也足以遮盖住我的神族气息。更遑论你这么个刚升上仙倌品级的家伙啊!”
“可弱风仙倌现在明明是神……”长生不知道是该惊讶还是疑惑,“恶鬼必定犯下罪无可恕之刑罚,或囚于鬼界,或灭其魂魄,怎么可能当上神官?”
华清无奈的指了指自己,“正是鄙人不才。当年天魔大战前便点了他做我在鬼界的卧底,大战胜利后,经陛下准许将他从鬼升为神,留在了华清天君府做奉诏仙倌。”
长生来到华清府日子不算短,之前除了和星夜待在一起的时间最长外,便要数弱风了。可有关弱风的来历他一无所知,但即便是猜,长生也猜不到——他会有这样的身世……
“多年来,弱风都是以我给他的神力来压制真身的鬼气,所以没什么大事他并不会出府,一是他懒得跟神族打交道,二也怕被人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
“白头发仙倌。”
“嗯”华清心不在焉的回答。
“你其实知道的对吧……弱风仙倌他,是自己故意失踪的。”
长生的话让华清的叹息声戛然而止。
“你说什么?”
“他是不是有什么在意的东西,或者人?比自己的身家性命还宝贝的那种?”长生试探着想从华清口中探出些什么来,“你说着将我们派出去调查,实际上却自己躲在这塔楼中,你肯定知道些什么对吧?”
华清猛地转身,吓得长生一个跃起落到了安全交往距离线上。
“你想说什么?”
长生苦笑,华清的这口吻分明是想问他,你都知道些什么?他目光落在华清身后,最角落的铜镜上。只见铜镜最中央,一刻凝固的血痕格外醒目。
“白头发仙倌”他对华清道,“弱风就是在这儿消失的吧?”
短暂的安静过后,华清走向长生注目的那方铜镜。
“你猜对了,弱风是主动离开的,通过你眼前的这方铜镜!”
长生果然没猜错,华清之前的那句“糟了”背后的涵义,绝不简单。
华清对刨根究底的长生颇为无奈,“这件事你管不了,说来都是我欠他的,一千年前的约定,我先食了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