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丰十二年,史书载,“岁大旱,蝗虫四起,民不聊生”。
扑天盖地的蝗虫像是一阵妖风,在关内卷起来,也吹在庆丰帝夏桐的心上。
这位继位十年有余的庆丰帝今年刚过四十,下颌蓄有短须,面色沉重,彻夜未眠的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把手边最后一本折子细致批阅完之后,他拿手敲了敲胀痛的脑袋,哑着嗓子问道“宜年啊,还有新到的折子不。”
旁边侍立的宦官范宜年连忙低声回道,“陛下,现在都快到鸡鸣了,要不您先休息片刻。”
“朕问你还有没有新的折子了。”夏桐皱着眉头说道,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庆丰帝话说的不重,范宜年听到却如履薄冰,他往后打了个手势,就又有一小太监捧着堆折子呈到了桌案上,夏桐随手打开了几章,粗略一看,眉头就拧成了一团,又重重把这几章扔回桌子上。
“不看了,看来看去还是这些东西。”夏桐闭上双眼,在做着艰难的决定。“宜年啊,拟旨。”
“是。”
“备五牲,着礼部尚书拟写祭文,朕要下罪己诏,祷告上苍,开坛求雨,以求救我万千百姓”
“是。”范宜年的声音有些颤抖。
紫檀的桌案上,油灯还在燃着,外面的天空却已露出一丝鱼肚白。
关内遭了灾,连带着京城里也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城内早已不复往日繁华,来往之人皆形色匆匆,连街边的老狗也似乎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夹着尾巴不敢乱吠一声,不过今日,其中却有暗流涌动。
“听说皇帝要去鹤落山祭祀下诏求雨了。”
“这次大旱不知道又死了多少人,哎,苦了我武朝百姓。”
“据说是因为当今圣上违背伦常,触怒了上天,这是上天降下来的惩罚啊。大武气数已尽啊。”
“听南方行商说徐州有奇人暗中起事,只为了拯救这天下苍生,还有人称见到了真龙降世。”
“休得妄议!当心被人抓去剁了舌头喂狗。”
……
正午时分,从皇宫里传来一阵骚动,城内离宫门近些的人都不约而同向那个方向看过去,看着那扇平日里庄严而又神秘的宫门,声音渐渐传得近了,厚重的宫门大开,执旗的太监,打伞的宫女,长袍的大臣,金袍银甲,枪林耸立的将士排成长队从宫门后鱼贯而出,他们所簇拥着的,则是一台金黄色的龙辇,再蠢的人也知道此刻发生了什么,所有的人走出了房门,跪拜在了街道两边,迎接着这天下最尊贵的人。
“皇上出宫,前往鹤落山,祭祀求雨。”周围有太监唱喝道。
龙辇之上,庆丰帝夏桐身着金黄龙袍,端坐如山。
自古以来,祭祀便是国之大事,鹤落山是京城十里外一座小山,传说此山钟京城之灵秀,更有仙鹤曾衔着仙家懿旨落在小山上,所以这里自古便是皇家陵墓与祭祀之地。
而今日,天子禁卫早把这座山四周围了个水泄不通,夏桐一行人上了山后,随行的万千百姓也自发聚集在山下一里之外,黑压压的挤在了一起,而山顶处,一个硕大的祭坛之上,有祭献用的五牲,瓜果,点心,夏桐则于祭坛前束手而立,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一旁,有礼部官员焚香,念悼词,整个祭祀过程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虽说鹤落山是仙山,却也逃不过铺天盖地的蝗虫之口,前几日这里刚过蝗灾,山上的林子,还有周围的农田现在都几乎是一片荒芜,从山上看过去,满目疮痍,久居深宫的夏桐看得心底冰凉,没想到这次蝗灾竟已严重至此。
难道真是天要亡我大武?周桐的牙越咬越紧。
“宜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