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他这些年过得是越发舒坦了,一泡神仙烟,睡倒似神仙。”薛麦子提起文忠,很是有些不以为然。
“文忠他连大爷的白事也躲懒不出来张罗吗?”文远疑惑道。
“倒也不是不管,大爷就他这么一根苗苗,他不管哪个还有哪个管?只是二爷瞧不上他那个一倒头就软耙耙的样子,但凡能不叫他的事情就不叫,全叫他家的孝涟顶上。”
薛文远捉摸着薛麦子的话。二爷一向独断专行惯了,又最看不上抽大烟的软脚汉,文忠被他嫌弃也是必定的,可连大爷的丧事都不叫他做主,哎,二爷还是那副脾气。薛文远想了想又接口道:“孝涟也有二十二了吧?”
“可不是,还没娶婆娘,他娘走的早,没人替他打算,这下又赶上大爷的丧事,可是要耽搁了。”薛麦子有些同情地答道。
“嗯。”薛文远点点头,想起文忠家里的情况,又问道:“原溱也有她们这般大了吧?”
薛麦子瞥了眼薛潇薛湘,估摸着答道:“差不多吧。她们是辛亥年生人吧?我记着那年是正闹保路,你带着婆娘回来写族谱,她们那时候才多大,一晃眼这么些年了。”
薛文远见他提起自己上次回乡,那已是十多年前了,勉强笑了笑,眼神中有许多无奈。
当年,四奶奶和族里闹翻的时候,薛文远还在上学。四奶奶是个烈脾气的人,不服薛二爷对事情的处置,拍着桌子和他大闹,痛骂薛二爷,薛二爷又何时忍过性子,直接叫人来把四奶奶捆了,后来虽然把她放了,可四奶奶却打定了主意,要带着文远离开族里,不管别人怎么劝和都不听。
薛二爷见她要带着四弟唯一的血脉离开,也急了,当着众人说了许多难听的话,闹到最后,四奶奶砸了族里正在给她修的贞节牌坊,带着文远往CD去了,而薛二爷也撂下话来,将四奶奶从族谱除名,死后不得入宗祠。
初到CD的日子可谓艰难,到这时已是是无兄无长,没什么人可以投靠,好在四奶奶家还留下了间院子,四奶奶卖了爹娘留下来的院子,又将自己那些首饰镯子都当了,才在CD东门的北打金街上盘了家小门面,开起了仁济药房,一开间的铺面,后面只有间放杂物的小屋子用来住人,日子过的很是清苦,文远初时也劝过,可四奶奶就是咬紧了牙不回去,硬把那段苦日子熬了过去。
时过境迁,日子早就好了起来,文远成了老师,在CD高等师范大学里讨了工作,也娶了妻,生了子,可四奶奶和族里却还是这么僵着。文远毕竟是薛家的子孙,毕业后每年清明都要回去偷偷祭拜,四奶奶从来不拦却也不问,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
文远着了急,一边是族中亲友,一边是生养母亲,当年的事也轮不上他来评断,可他们双方都这样僵持着,自己夹在中间难做,难道自己这一脉真要从此就飘零出去,无根无蒂了吗?
薛文远不忍心,一直想找个机会缓和化解。昨天接到在郫县张罗生意的堂弟薛见泗的消息,就和妻子说了,想带女儿一起回去。薛四奶奶起初不同意,不肯让人觉得自己在伏小低头,可后来想到薛大爷平平朴朴一辈子,没做什么坏事,好歹也是兄长长辈,又禁不住儿子媳妇的游说,最终还是同意了。
“哗~辘辘~”,过了溪头的那架水车,薛家祠堂已在眼前了。薛文远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叫醒女儿,直起身来准备下车。
(第一章薛宁之寿满天年登极乐,薛文远携女还乡归认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