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吉”听起来是不是很吉利的样子,但禁忌内容却跟这名字没什么关系。说是恰恰相反也不为过,中了此禁忌者,要做够足足一万件好事,才得以解除禁忌,听起来是不是很容易,很简单。但这好事的认证标准可没有那么容易,这么多年来,钟灵满打满算,一件好事没做成,还倒欠了。不是因为好事难做。而是因为以她为中心,方圆五里之内,出现的杀人放火,偷摸拐骗的坏事全算了她头上。这么多年积攒下来,早就不是当年的一万件了,那个数字她平时都不敢看,看了容易心痛。
整天只能人堆里混生活,关键是她还没有那些人聪明了,被人骗了无数次,这才勉勉强强的比之前聪明了一点点。
“可别就这么死了啊?”那书生要是今天死在这里,这命债可就记在她头上,本来回天庭的希望是十万分之一的话,书生这么一死的话,估计连就是十万零一分之一,她为了保持住十万这个数字可是费劲了心机。
都多少年没用过寻人的法术了,那个法诀怎么念来着,曾经有人说过她的脑容量连个核桃大都没有,她还不承认来着。现在看看怕是高估她了,她的脑子能有个芝麻仁大就不错了。
想了半天,才终于想起个稍微类似点的法咒,应该是这个吧,不管那么多了,她得确认下那书生到底死没死,照着想象中的法诀的念了两句,果然又发现,那原本黑暗无光的堂屋之中,就在她的身后,有光亮了起来。
有门
她回头朝着闪光处往去,但事情却并不是像她想象中的那样发展的,那法术是有用的,但并不是钟灵想要的。那亮起来的光,并不是因为找到了书生,所以才亮起来的,而是因为女鬼着了,就是字面的那个着了。
那应该是个驱鬼的咒法之类的,看着头顶着起一团小火,脸蛋被火光耀的通红,嘴角抽搐的女鬼,钟灵扭身就走,打算装作没看见的样子,一走了之。
但那女鬼不答应啊,那法咒正好打在她的头上,一沾上她,就好像碰见干柴的热火一样,迅速的燃了起来,她试了几个学过的法子,都不能熄灭掉它,看着那火苗还有继续往下蔓延的趋势,要不拦住她,怕是被活活烧死都是轻的
”哪里走?”,
听她这么说。钟灵跑的是更快了,恨不得长它一百八十个脚,女鬼也是有些压箱底的本事的,柳绿色的衣袖变长,如同水蛇般缠绕住了钟灵的去路。
“我觉得你说的对,我是应该像彭祖学习,别多管闲事的!”
钟灵说道,手上的动作倒是不停,一掌将试图靠近她身体的衣袖打开,继续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她不想跟人硬碰硬,她很多年前受过的那次伤,除了大大影响了她的修为以外。还让她原本就不太好使的脑子,变得更不好使了。
她这种状态,其实不太适合在人群中生活的,原打算在山林中避人世而居,一心修炼个几千年,没事下去坐俩三件好事,这万事吉的禁忌,轻而易举的也就解除了。
可谁能想到,在人世间做件好事,竟然有这么难,帮路人甲,害了路人乙,苦了路人丁,人的关系交缠复杂,如同瓜蔓一般。却又不能不做,几百年下来,“万事吉”就是有点名不符实了,改成“十万事吉”还差不多。差一点,钟灵就打算转投妖界,不再修仙了,要不是想着自己还有个仇人在天上飘着,这好事她还真的做不下去。
几百年中,就靠着这个念头,才会在一次的气急败坏的离开人间后,又认命般的回来,做那该死的好事。但人间很热闹,每天都会有很多新鲜事发生,一件一件的新奇的很,每件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陈年往事就被压在底下,保管的并不妥当。偶尔翻找出来,总容易被那上面厚厚的尘土给迷了眼,久而久之上面的字迹模糊了,事情的经过还留着,仇人的模样却是忘了,但那件事就摆在那里,千百年也不会被清除出去,待到清算的那一天,再重见光明。
那头顶上的火燃个不停,直烧得女鬼心焦,做起来事来,就没有什么章法可言了,屋内的桌椅板凳,笔墨纸砚全都变成了她的武器,朝着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惹人讨厌的钟灵头上招呼过去,被她藏在暗处的书生,似乎是被她给忘记了,被波及到了好几下子。
屋里的东西被她当成武器丢了差不多,仅剩下一架躺上去会“吱呀吱呀”乱响的破床,孤单单的屹立在房中,自然是不能被放过的。
原本还只是在在头顶上燃烧的火苗,已经扩大规模到了整个头顶了。黑暗之中,远远望去像是个火炬般。零散的火星烧到了女鬼的眼中,她站在房门正中,俯视着站在院中的钟灵,那架吱呀吱呀的床悬浮在她正后方,被堵在房里。高高的抬起了她的左手,重重的一挥,那张床便如同脱缰的野狗一般,冲垮房门,照着钟灵咬了过来。
床落在地上激起的灰尘,跟刚才院墙倒塌的时候的场景差不多,那张吱呀吱呀的大床到底难逃散架的宿命,终年三十六岁八个月七天。与他同病相怜的还有这间月租两吊半的民宅。在刚刚房门被冲垮的时候,就已经岌岌可危,几乎是床散架的一瞬间,屋子也开始摇摇晃晃。
激起的灰尘好不容易再次回归地面后,还没来得及喘息,房子就如同没搭好的积木一般,晃动着,都不用助力,自己就塌了。女鬼先是一愣,随后风一般的冲进了房门,也不顾上那架床到底有没有砸中钟灵。
头顶上还在不断燃烧的火苗,给她照亮了面前的路。等她好不容易从这场颓垣败瓦之中,勉强找到她刚才藏书生的地方,只剩一堆木头与石头,丝毫不见人影。地上还残留几滴殷红的血迹,与她头上的火苗交相辉映。
书生去哪儿了呢?自然是在场的另一个人将其带走了,书生被砸掉下来瓦块石头砸的满头是血,奄奄一息的时候,是钟灵率先一步找到了他,帮他避开了滑落的大梁,苍白的脸上肆意流动的鲜血,奄奄一息的书生,与尘封已久的记忆篇章重合,来不及找医生了。书生也经不起任何的颠簸,认命的把手中所剩无几的救命丹药,硬塞到了书生的嘴里。这一刻像是旧时故事的重演。
柳绿色的衣裙随风而至,冰冷的月光照在那张此刻毫无生机的脸上,似乎像是要驱走最后一丝鲜活的生气,身上的温度正在慢慢的褪去,钟灵狠狠的咬了咬牙,又给他塞了一颗丹药,待到柳绿色的衣裙行到他们身边的时候,书生才缓慢的睁开了眼,与其四目相对了一眼,女鬼的眼眶瞬时就红了,但并没有晶莹的泪珠掉下来,鬼是没有眼泪的。
钟灵见他醒过来,觉得自己的丹药,总算没有白费,欣慰的很。打算让其休息一会儿,没什么事的话,就带书生回去,至于倒了的房子,“唉!”尽量赔偿吧。
“谢谢。”正算计着自己要赔多少钱的钟灵,并没有听到气急败坏的叫骂声,反而是一声感谢,回头看了书生一眼,继续算账去了。
并没注意到那“谢谢!”的背后,灼灼的目光里复杂的情绪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