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上官凌问到臭味的问题,忠尧带着些许疲乏,浅浅一笑,一脸无辜地说道:“师姐,你可别冤枉好人呐,这个味道可不我的啊,也不是我屋子里的,是你呕吐之物的异味。”
“啊?”上官凌有些诧异,但一想到自己的情形,便羞愧地无地自容,声音幽怨但仍旧绵软无力,“怎么会这么臭啊,我这是怎么了?”
“你应该是中毒了。师姐,你可是误食了野芹?若是误食野芹,紧急处理须用淡盐水催吐、大量饮水。”忠尧说着起身下了床,去给上官凌倒了一大碗水,加了些盐。
“中午送来的饭菜中是有芹菜,但不只是我一人吃啊,还有很多弟子也都吃了,为什么其他人都没事,就我中毒了呢?”上官凌有气无力地答道,一边努力地回忆着,一边接过忠尧递过来的水饮下漱口,忠尧贴心地递上痰盂和手绢。
一听到还有其他许多弟子也都吃过野芹,忠尧脸色大变,失声叫道:“坏了,那就不是你一人中毒了,可能大家都中毒了!我身上的三品愈春丹刚刚给你服了一颗,现也只剩五颗,若是许多弟子都身中其毒,那就糟了!”
忠尧神情焦急起来:“师姐,你体内毒素刚刚排出,身体尚未完全恢复,暂且在此处歇息,我先赶过去看看。”
“不,我已经无甚大碍了,我与你一同前去。”上官凌挣扎着从床上爬了下来。
“那,好吧。”
忠尧和上官凌二人行至一进院落外门弟子起居的耳房,院子中横七竖八躺着四五名弟子,皮肤发红,面色发青,有的在痉挛抽搐,抱头拊胸喊头痛胸闷有的眼睑下垂,四肢无力,奄奄一息,痛苦地呻吟着,但声音异常微弱、气若游丝。地上不时发现有呕吐之物,其恶臭如鼠尿,与上官凌情形十分相似。
连续推开几扇耳房之门,房内多名弟子均是倒地不起。忠尧和上官凌分别探了鼻息,发现生命体征仍在,手脚冰冷,只是昏迷,但亟需救治。
“师姐,通过刚才的初步查验,从中毒的症状来看,我基本可以确定这些弟子所中之毒与你相同,皆为野芹。野芹亦称毒芹,乃剧毒之物,全株有毒,以成熟种子毒性最强。毒素可致神经麻痹,并且抑制延髓中枢。误食后感咽部烧灼感、流涎、恶心、呕吐、腹痛、腹泻、四肢无力、站立不稳、吞咽及说话困难、瞳孔散大、呼吸困难等,甚至死亡。致死期短者一炷香以内,长者可达十二个时辰。”
“啊?野芹的毒性原来这么强啊。”上官凌听到忠尧将野芹毒性介绍得如此详细,不由嗟叹,也暗自庆幸,真是多亏了忠尧,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看着眼前中毒不省人事的同门,又不禁暗暗担心起来。
“野芹的毒性还不算最强,断肠草才是至毒之物。断肠草也称钩吻花、胡蔓藤,因入人畜腹内,即粘肠上,半日则黑烂而得名,其毒与野芹相似,春夏时期的嫩苗、嫩芽、嫩叶,毒性更大,仅需几片就足以致人死命。最令人心惊肉跳的是,在整个过程中,中毒者的意识始终清醒,甚至在呼吸停止后,心跳都还能持续一小段时间。”
“相传尝遍百草的神农先祖便是死于此毒,毒性猛然发作之时,完全来不及服食常备身边的解毒叶子,只能眼睁睁地等待自己的肠子粘连发黑,变成一段段,最后生命消逝。当年韩非因受同窗李斯嫉妒而被设计身亡时,被迫服用的也是断肠草。”
上官凌听着忠尧对毒性病理的解释,心中竟然开始暗暗佩服起来,看他的眼光也逐渐多了几分温柔。忠尧一边解释毒理,手脚却并未停歇,他在将倒地不起的弟子一一挪到廊檐下,倚靠在墙上。
“师姐,中毒弟子全部集中在一起后,我会即刻挑选出五名中毒程度最深者,将余下的五枚愈春丹分别喂予他们,剩下的需要单独配制解药。”
“全门上下共有多少人?”忠尧继续问道,他显然是要估算毒性的影响范围。
“本门共有三百多人。”
“现在仅外门这里中毒的便有三十多人,其他地方情况尚未明了。伙房管事孟婆婆也中毒了,烦请师姐先去禀明宗主和诸位长老,等下再回来一起熬制解毒汤,我需要绿豆、金银花急煎解毒,绿豆需要熬煮三刻至半个时辰,红汤解毒效果佳,绿汤宜解暑。先须催吐,吐不出来的话那……就用手指探入喉部催吐……”忠尧说着将手指伸入口中做了一个动作,吐了下舌头,而后继续说道,“再大量饮水,此外,解毒还需要一些甜桔梗,此药似人参而体虚无心,然力专主,毒性急迫可甘以和之,观葛洪肘后方云,一药而解众毒者,惟甜桔梗浓饮或煮嚼之,毒皆自解也。此药材不难找,门内应该有常备,须尽快向宗主禀明情况,请其定夺。”
说罢,忠尧伸出右手催动灵力,宝蓝色的烟雾散尽后,手中多了一纸方笺,交予上官凌。
上官凌接过方笺,但见上面写道:甜桔梗八两,水六升煮至二升,分两次温服。
这时,伙房管事孟婆婆经过忠尧救治已经苏醒过来,在忠尧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后。忠尧说道:“师姐,孟婆婆因为误食的野芹不多,只是有些腹痛,站立不稳,四肢无力的症状,我已经用银针疏通了少阴肾经的涌泉穴,并配合水沟人中、内关,解决了昏厥,同时点了太溪、照海、鱼际三处穴位,解决了咽喉肿痛、发声困难的问题,经过调息,毒血已排出,婆婆已无大碍。”
孟婆婆感激地望了忠尧一眼,说道:“你方才所说的绿豆、金银花,库房里都有不少存货,老婆子这便去取来。其余之事,劳烦上官姑娘快去禀告宗主吧!”
上官凌冲忠尧和孟婆婆微微颔首,即大步流星疾奔而去。她刚走,正好一名弟子捂着肚子刚从茅房出来,脸上还是一副愁云惨淡状。忠尧凝睇望去,不是别人,正是子翃师兄。
“子翃师兄,你可是腹痛腹泻之症?”忠尧问道。
子翃抬头一看,廊檐下密密麻麻靠墙倚坐的人足足有三十多人,被突如其来的阵仗吓了一大跳,半晌才回过神来。众人皆垂首斜倾,筋脉懈惰,行阴用力,气不能复,肢体弛缓弗能收摄,弛纵而不能制物也。
“子翃师兄?”
“这……这发生了什么?他们,他们是生,是死?”子翃震惊不已,错愕地望着忠尧,惶惶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