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安199年,虽正值初冬,却已下过了两场大雪。昙国地处南方,四季如春,尽管在冬天,也从未下过雪。因此,这般的天气,让宫里宫外都感觉颇有些怪异。据说,一般只在世间有冤情的时候,老天爷才会以天示警。
毓秀宫里,岁安帝一边批着奏章,一边享受着美人递送到嘴边的水果,正所谓“红袖添香夜读书,卿正欣喜吾欲狂”。尽管是白天,但在这样的寒冬里,有个娇艳欲滴的红颜知己在一旁红袖添香,对岁安帝来说,批阅奏折也成了一大乐事。更何况,这美人还很是知情知趣。
“簪儿跑哪儿去了,怎不见她来看朕?”
慕容贵妃将指尖的葡萄递到岁安帝的嘴边,说道:“皇上还不知道那丫头的性子,定是缠着柳絮和雨竹去外面玩儿去了。”
她放下手中的玉盘,上前依偎着岁安帝,娇喋地说道:“只有臣妾陪着不够吗,若是皇上觉得烦闷,我便招人把簪儿喊回来”。
岁安帝已年近半百,作为一个没有什么政绩的皇帝,终归还是有些郁郁的,毕竟先帝可是一位人人称道贤能君主。慕容贵妃之所以受宠,除了她的美貌与善解人意,更是因为自己能够在她这里找到作为一个皇帝的荣耀感。这个女人崇拜自己,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毫不避讳地带着火热的爱意和依赖。
就像此时,岁安帝觉得自己就是她生存的意义。“连女儿的醋你都吃,都是做母亲的人了,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岁安帝放下手中的笔,宠溺地点了点美人的鼻尖。
慕容贵妃含娇欲笑的低着头,轻声细语道:“皇上政务繁忙,我就希望您来臣妾这里的时候,能够好好服侍您。若是簪儿在一旁,又免不了吵闹,臣妾也怕顾此失彼。”
“颦儿,朕有愧于你啊!你放心,虽然这皇位的人选是上天来决定,但簪儿……朕一定会给她最好的,待朕百年之后,也不会让你无依无靠。”
慕容贵妃顿时双眼含泪,纤细雪白的玉指紧紧拿着绣帕。“皇上又说这话,簪儿怎么样自有她的造化,我只要皇上好好的,若是皇上真有那么一天,臣妾……也便跟着去了。”一番梨花带雨地说道。
岁安帝听了更是触动,接过锦帕,帮美人擦拭着眼泪,她那一双凤眼满满都是悲伤。看着这双眼睛,岁安帝恍若看见了另一个人。他握着美人的手站起来,“颦儿,朕心里有些烦闷,出去走走,你好生歇着吧。”
慕容贵妃心里冷笑了一声,但面上依然还是双眉紧蹙,泪目不舍地称是。
望着岁安帝远去的背影,慕容贵妃眼中闪过阴霾,狠狠的将手中的锦帕撕成了两半,高贵美艳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我真狠不能挖了自己这双眼睛!你不是爱她吗,我便让她和那个小畜生一起下地狱!”
片刻后,她整理了一下仪容,柔声细语道:“来人,将玄玑道人请来,本宫要向他学习养生之道,好帮皇上调补身子。”
…………
毓秀宫外的香樟树上,一个白色少年充满恨意地看着那个帝王,胸口的起伏显示着他此时并不平静的内心。看着岁安帝越走越近,白衣少年一个翻身从树上跳了下去,犹如大鹏展翅般俯冲向了岁安帝。
白衣少年此时心里很清楚,他的做法无异于以卵击石,但那满腔的恨意,全家一百多口人的鲜血,修罗场一般的画面激荡在他的脑海中。岁安帝看着眼前这个蒙面的少年,通红的双眼仿若来自地狱的索命使者,一把长剑直面而来。
岁安帝打开手中的折扇抵挡,全身向后仰去,那折扇是用天蚕丝所做,刀枪不入。白衣少年在空中一个旋转,跳到了岁安帝的后方,正要将长剑插入岁安帝后心,一支利箭破空而来,长剑应声落地。
失败了,就差一点儿。可这一点却能将少年置于死地,前来护驾的官兵越来越多,少年被围了起来。
此时,少年心有不甘地看了一眼安然无恙的岁安帝。旋身而起,落在房檐上,身手利落的向宫外跑去。屋檐上白雪皑皑,少年一身白衣,浑然一体。
“弓箭手!朕的弓箭手呢!给朕抓住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岁安帝掷地有声地下令。
弓箭手得令,万箭齐发,一支支箭矢纷纷射向了正在全力奔跑的少年。少年敏捷的来回躲避,分毫不伤。
岁安帝愈加愤怒,随手夺过一把弓箭,箭发如飞电,破空而出,屋顶上的少年踉跄了一下。
“给朕追!抓住有赏!”
官兵们一听,纷纷鼓起劲来。
…………
“快,抓刺客!”
“他往御花园跑了!”
“刺客腿上受了伤,跑不远!”
白衣少年小心谨慎的从假山缝隙里向外看去,那些官兵正朝着他这个方向走来。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血迹,若是这些官兵顺着血迹,就一定能找到他,他绝对不能就这么死了!
少年把腿上的箭矢猛得一拔,血溅了一脸,扯下一块衣料快速的包扎起来。那些官兵果然不蠢,真的顺着血迹找了过来。他按住伤口转向另外一座假山,然后在缝隙里隐藏起来。
眼看官兵越来越近,他聚集所有真气在指上,硬生生施了才刚刚学会的隐身决,可最多坚持半盏茶的时间。官兵从他面前走过,真气快要耗尽了,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流。
“奇怪,这假山居然还会流汗。”一个官兵发现石头上竟然逐渐出着水汽,正想要伸手查看一番,就听见外面的同伴招呼,便快速的跑了出去。
少年看着官兵们走远了,一下子泄了劲,瘫倒在地上,意识越来越模糊……
不远处,曼陀焦急的在御花园里四处找着,公主殿下真是太顽皮了,骗了自己说要玩捉迷藏,便再也找不到。若是出了什么事……她越发的着急,大声的呼喊着。
“公主,公主,你在哪里?”
藏在假山里的女童看着不远处像无头苍蝇般的侍女得意洋洋捂着嘴笑开了怀。
“哼!我才不要去听太傅那个老头子上课,罗里吧嗦烦死了,讲得故事也不好玩。”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从假山上下来,她拎着藕粉色锦裙的裙摆,白里透红的婴儿肥脸蛋儿上洋溢着无邪的笑容,真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
少年感觉有些刺痛,睁开眼一看,一个五六岁的女童正拿着树枝戳着自己。一双桃花眨巴眨巴,写满了好奇。
“大哥哥,你怎么躺在这里了?”
少年试图想要坐起来,却发现浑身无力。
女童看到少年腿上的伤,恍然大悟道:“啊,我知道了,先前那些官兵说要捉的刺客就是你啊!”
这时,少年猛地坐起来,掐住了女童的脖子。
女童拼命挣扎,双手打在少年的手臂上,却像是隔靴搔痒。突然,少年“啊”的一声,顿时松了手,捂着一只眼睛看着前面的女童,她正大口呼着气,还挥了挥手里的木枝向自己示威。
经过这么一闹,少年彻底晕倒了。女童走近了小心翼翼的又戳了两下,“哼,真是个坏人!但是那些官兵更坏,经常帮着慕容那个坏婆娘欺负人。”接着,跑到假山外面叫了一声,曼陀回头一看,自家的小主子正挥舞着小胳膊召唤自己,便急忙跑了过去。
“哎呀,公主,你脖子怎么了?”曼陀一打量,吓了一跳,脖子淤青,这明明就是被人掐了,曼陀一阵后怕,连忙上去抱住女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