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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小侯爷的生辰,此时的宁远侯府前厅后院皆挂满了金丝红灯笼,地上铺了上好的红色羊毛毯,屋里早早便烧起了地龙,腾腾的热气叫人在这寒风凛冽的冬天感觉温暖,白雪与红灯交织的场景说不出的好看。
但傅小侯爷房里可就不是这么好看了。
“啪!”“哐!”“轰当!!”
傅剑看也没看手里拿着的是什么,摸进手心便咬牙切齿的摔了出去。
那是上好的大青花,被傅剑扔出去,一下就碎成了七八瓣。
此时地上是一地名贵器皿的残渣。
傅剑相貌生的极好,通身气度更是不凡,就像阿伶形容的那样,傅剑就是天上的嫦娥仙子,她这辈子就没见过比傅剑更有仙气儿更好看的人,无论男女…或是动物虫子。
此时傅剑相貌极好的脸扯着嘴角阴冷的笑着,声音危险:“云翘,你再说一遍。”
云翘抬起头,犹疑不已,最后在傅剑充满压迫性的目光扫射过来的一瞬又重复了一遍:“小侯爷,阿伶早在十年前便已离开了碧春园,现在,奴婢也不知道她在哪。”
傅剑登时呼吸不稳,感觉心中某处被人硬生生挖了一块肉下去,痛到浑身痉挛,他死死握住拳头,仿佛这样才能遏制自己心中某种不妙的想法。
“小侯爷,您找阿伶可是青岚小姐又需要血了?”云翘低下头颅,肩膀耷拉着,身子微微低着,叫人看不清神情的同时严谨的保持着一种绝对恭敬的姿态。
说完这句话,云翘不用抬头都知道,傅小侯爷那张朗月清风的脸此时定然已经狰狞成了一张恐怖的表情。
傅小侯爷,身份尊贵,手眼通天,得不到的东西威逼利诱也会得到,然而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珍贵的东西都能叫人得到的。
比如活着的阿伶。
她向来惯于洞察人心底最脆弱的地方,也知道如何才能狠狠刺激眼前这位高高在上的傅小侯爷。
但是,不够,就这点,怎么能够!
当年为救沈青岚,眼前这个男人可是活生生地在清醒状态下放空了阿伶所有的血,让阿伶以那样残忍的方式眼睁睁看着生命随着从身体里流出的猩红消逝,就这点心痛,又怎么够偿还阿伶当初在全身被割下的六十六刀!又怎么抵得过阿伶的一条命!
就因为生来便有的高低贵贱之分,所以沈青岚的命是命,阿伶的命便不是命了吗!
云翘低着头,眼睛却睁的大大的,她近乎被魇住似的仇恨并快意的偷偷欣赏傅剑此时的暴怒与不知所措。
“小侯爷,您忘记了吗,当初可是您下令命暗一用天下最锋利的匕首紫蛇在阿伶的脖子、胳膊、肚子、大腿、脚腕、脚底,深深的割下了六十六刀,放完了阿伶的血后,您便令人将她扔出去,还嘱咐一定要扔到乱葬岗,否则难消心头之恨。”
“闭嘴!”傅剑双手死死抱着头,把脸埋在臂弯里,双手死死扣住肩膀,牙缝中挤出来这两个字。
但即使是这样,身体却仍旧无法抑制地被云翘口中描述的可怕场景吓到浑身发抖。
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当年小小的阿伶,迟钝又发蠢,伸手跟他要糖,下一刻画面却一转,那小小的人笑容消失,变得痛苦不已,全身多出好多伤口,顷刻间,成了一个血人。
傅剑惊恐,心痛,恼怒。
云翘常年寡淡的脸上奇异的扬起了一个十分奇怪的笑容,她继续上面的内容道:“奴婢眼见为证,阿伶最后跟一个没人要的破布娃娃一样,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好地儿,蚂蚁被血腥味吸引过来,爬满了她的伤口,有些还怕进了血管里,这样的处决之下,奴婢觉得大抵没人能活得下来,更何况,本来就是个瘸子的阿伶呢。”
“闭嘴!闭嘴!你给我闭嘴!不许说!不许叫她瘸子!她是药王族人,她姓君,哪里有那么容易死,况且,况且…”傅剑说道这里,突然慌忙的卡住,他慌乱甚至无助的看向屋里一副挂在墙壁的全身画,画上是一个打扮朴素却十分耐看的女孩,女孩正十分珍惜的捧着半个鸡腿在吃。
傅剑看着画上那女没心没肺的捧着那半个鸡腿啃,不知怎的,看不下去地偏过了头,一会他咬牙继续道:“况且,当初是她先害我祖母与父母的!”
荒谬!可笑,阿伶一生所想不过是怎样活下去,怎样吃饱穿暖,这样一个单纯的十三岁女孩,又怎么会想到去下毒迫害宁远侯府一门!
云翘嗤笑,却并未表露出自己的嘲讽,她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所以说,小侯爷,您找阿伶是因为当初没有解恨啊~”
“不,不是。”傅剑下意识便否认,但否认过后又一阵恍惚。
放到平时,尊贵无比的宁小侯爷大概绝不会同一个戏园子的园主说这么多,但今日是他生辰,同时也是阿伶的忌日,所以才这般惶然无措,急倾诉。
这时,敲门声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剑哥哥,是我。”
云翘表情咻然凝固,死死看向门口处,这声音她简直在熟悉不过:沈青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