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步凡逛着逛着发现自己跟张若鸿走散了,纠结了一下便回头来寻。正巧遇见这杀猪的大汉一脸蛮横地拉扯这素衣女子,那女子哭着反抗,身前的白布被那汉子踩在脚底,而周围的人却不见上去帮忙。
这女子家里本母亲早亡,而今父亲重病,她又没有旁的亲人,实在没有钱给父亲治病,便只得上街卖身,只为救治父亲。谁知遇上了这个杀猪的,不仅钱没有给够,还硬要抢她回去。步凡身为崇山弟子,又是少年心性,见此情形,自然就挺身相助了。
听步凡这番解释,张若鸿也心中有愤。光天化日之下,这不就是强抢民女吗?
“人家姑娘既然不愿,自然没有你们这般强抢的道理!”张若鸿出声道,上前一步跟步凡一起将那素衣女子护在身后。
那大汉听见这两个毛头小子这般说话,却是笑了:“哈哈,她不愿?这哪里还有她不愿的份儿?你问问,除了我,还有谁敢买她回去?”
大汉指着围了一圈的人们,而人们却都是往后退了一步,有些讳莫如深。
这,是怎么回事?张若鸿和步凡看着路人这般反应,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疑惑。
那蓝衣女子在人群中,见状也是疑惑。
见周围人这样反应,那大汉继续嗤笑一声,眼底尽是对这个女子的鄙夷:“这个女人,早前跟人许了婚约,没成想她那未婚夫却早早地死了。那崽子死之前,这俩人还天天在一起耍呢!现在他父亲又病了……且不说克不克夫的,估计着身子,早就不清白了吧?这样的人,谁敢要?”
“也就我,想抬她回去当个妾,生几个儿子。”
周围人见大汉这番讲话,也都沉默不语,就连平日里跟这女子一家关系较近的,此时也不见说一句话。
人群中,那蓝衣女子听见这一番话,轻轻皱了皱眉。她偏过头,看了看那素衣女子。那女子跪在地上,早就停了哭泣,虽泪痕犹在,可那眼中,却有一股傲气。
“不管你怎么出言污蔑这位姑娘的名声,这毕竟是人家自己的事。这件事,她不愿,就是不愿!”这边,张若鸿和步凡对那壮汉的话和周围人的反应不为所动,继续护在那女子身前。
“我呸!还真以为自己是大侠啊!”大汉见这两人还拦在前面,面上隐隐有了怒气,“不许我买,难不成你们这俩小子想买了回去,当个暖床小婢?那两个人,可怎么分啊……”
“你!”见那大汉如此污言秽语,步凡一股气憋在胸口,刚想脱口而出说买就买,却被一旁的张若鸿轻轻拉了下袖子。
张若鸿自然也是生气的,但他们又不能真的将这女子买回去。就算想暂时帮人家解困,可他们俩因为下山下得急,连银钱都不够……
“我就说嘛,不过俩毛头小子……”见两人不吭声,大汉嗤笑一声,有些得意。
“我愿意出钱。”
一道清柔的声音传来,众人转头一看,正是那浅蓝衣衫的姑娘。
见是自家姑娘出的声,抱着琴的青衣女子刚想出口说些什么,却见那蓝衣姑娘已经上前去了。
这蓝衣姑娘上前来到女子面前,蹲下身,当着大家的面拿出银子,对那跪在地上的素衣女子说道:“这些钱,你拿去给你父亲看病吧。至于你,不用真的将自己卖给我。”
那女子见她真的拿了钱给她,呆呆地睁着眼忘了反应,连谢谢都忘了。那蓝衣姑娘将银子塞入她怀中,浅笑着握了握她的手。
步凡见真有人愿意出头,对这个挺身而出的女子抱着微微惊讶和几分赞赏之意。
而张若鸿则是愣了愣。是她……
“嘿!怎么又来了个黄毛丫头!给爷滚!别坏了爷的好事!”见居然真的有人出头,还是个黄毛丫头,那大汉先是惊讶,然后是发怒,大声吼道。
“不好意思,这位姑娘需要的银钱,我付了。现在她也不用再卖身,更是与阁下无关了。”蓝衣女子倒没有被那大汉的凶悍吓到,站起身来客客气气地回道,声音轻轻柔柔,语气却十分有力。
“什么与我无关?!这本该是与你无关!爷找个传宗接代的婢子,关你这毛都没长齐的丫头什么事!”听得那蓝衣女子的话语,大汉更是生气,嘴里也尽是侮辱之词。
“你……”张若鸿听这话,面上也添了几分怒意。
“怎么了?这位姑娘出了钱,自然没有你的事了!至于子嗣……我看啊,阁下戾气太重,我认识一位名医,阁下不妨去他那检查检查身体?”一旁的步凡笑了一声,恢复了那吊儿郎当的模样,抬着下巴看着大汉,眼睛里闪过几分狡黠。
他朗声道:“其实大男人的,身体有问题,也不用害羞嘛~”
“是啊,我看这杀猪的都娶了几房妾室了,该不会是他自己的问题吧?”
“说不准啊,天天凶神恶煞、横行霸道的,戾气是重……”
人们也纷纷开始议论起来。那大汉听着周遭的议论,脸越来越红。
今天不仅没把那女人带回去,还被几个小毛孩子给羞辱了……他身子有问题?呸!他不发威,还真当他这把杀猪刀是砍木头的?!
“敢羞辱你爷爷,我就让你们吃个教训!”
他是气红了眼,也不管这是在大街上,眼里闪过一丝杀意,突然抽出了腰间的刀,先向旁边看着柔弱的蓝衣姑娘砍去。
“姑娘!”几步之外抱着琴的青衣女子一声惊呼,人们见这大汉拔了刀,也都慌了。
张若鸿见状,一步上前去挡在那姑娘身前,但还有一人比他更快。
只见一道高大的黑影不知从哪窜了出来,从旁一脚将冲上来的大汉踹了出去。紧接着那黑影又是一脚踩在那大汉手上,卸了他的刀后,又徒手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突然有人出手相助,张若鸿和步凡皆是一愣,但也没放松警惕。
这人功夫应该不错。张若鸿打量了下他,心中暗道。
脖子上的手力道极大,大汉被掐得几乎不能呼吸,他勉力地睁着眼看着眼前的人,那人一身黑衣,脸上的轮廓坚硬,那双正看着他的眼睛里是如刀般冰冷的杀意。
“聂伯伯。”那蓝衣姑娘见了那人,开口唤了一声。那黑衣男子听见这一声,松了手,对跌倒在地的大汉冷冷地哼了一声。
“滚。”
面前这个男人太可怕了。刚刚从鬼门关晃了一圈的大汉顾不上先将气喘匀,连忙应着,刀也忘了捡,灰溜溜地就跑了。
那黑衣男子回了头,对蓝衣姑娘行了个礼,只是语气却依然冰冷。
“姑娘。”
是她熟识之人么?张若鸿见那黑衣男子向身后的蓝衣姑娘行礼,便微微侧身,没再拦在那蓝衣女子身前。
“聂伯,姑娘是路见不平出手相助,是那大汉蛮横无理,姑娘这是做了好事!”没等蓝衣姑娘开口,那青衣女子就快步上前站在蓝衣姑娘身前道。
“先生交代过,姑娘出门在外,我不在身边保护的时候,应凡事小心,不能太多管闲事。”黑衣男子冷冷地开口道,抬起眼睛严肃地看着蓝衣女子,也略有怪罪地扫了一眼那青衣女子。
“我如今也没事,聂伯伯不用太小心了。”蓝衣姑娘倒是不介意他言语中的冷意,柔柔地笑着,“而且,青芜也一直在我身边。”
“既然无事了,那我们就继续赶路吧。”黑衣男子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接过那青衣女子手上的琴,抬步离开。
周围的人早已散去。蓝衣女子回过身,对那素衣女子道别:“我要先走了。这些银钱你先用着,给令堂治病要紧。”
“姑娘等等,绿萍愿意当牛做马报答姑娘!”那素衣女子见她要走,便立刻朝那姑娘跪了下来,磕头道。卖身救父本就是最后的方法,她本来也想为了父亲豁出去自己这副身子。可今天那杀猪的来闹事,她不仅没有被强抢回去,还遇到了这几位贵人相助,她如今心里满是感恩。
“我不用你当牛做马。”那蓝衣姑娘却是浅笑着拒了她。她扶起那女子,道:“人总会遇到难处,我和这两位少侠今天帮了你,也是老天的意思。”她没有单说自己的助人之举,也提了张若鸿和步凡。
“可……”
那女子还想再说些什么,蓝衣姑娘却没让她继续说。她从衣袖里拿出一枚铜钱,交给女子,道:“之后,若生计上还有困难,你可以拿着这枚铜钱去北边的桓城,找一家叫做同济的当铺,他们会给你安排些活计。人贵在自尊自敬,你若不贬低自己,便没有人可以贬低你。”她说到店铺名字的时候微微压低了声音。她是想给这个女子寻条出路,但要是被有心人听去了,说不准会变成麻烦。
交代完这些,她转过头对上那白衣少侠的眼睛,那双清明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身影。
方才她和那黑衣男子的互动,因为是人家的事,张若鸿和步凡都没有插嘴。现下见这蓝衣姑娘就要离开,张若鸿看着她想说些什么,但是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蓝衣姑娘也没有开口。她浅浅地笑了笑,对步凡和张若鸿微微福了身,便转身离开了。
那个叫做青芜的青衣丫鬟也跟在她身后走了,走的时候还留了头瞅了瞅张若鸿。
“喂!看什么看!人都走了。”见张若鸿还看着那姑娘离去的方向,步凡用手肘碰了碰他。
“怎么?就这一下你就看上人家了?”
“胡说什么!”张若鸿有些窘迫地回头,无视了步凡的调笑,对之前卖身的那素衣女子正色道:“如今事情解决了,姑娘也赶快拿着银子去救治父亲吧。”
“多谢两位少侠!多谢两位少侠!”那叫做绿萍的素衣女子看那蓝衣姑娘离开后,听见这话,又转身向步凡和张若鸿行礼谢道。
“你父亲如今真的病得很重吗?不如我们帮你一起请个大夫吧。”之前自己虽然拦住了那大汉,但也不算真的帮了忙。帮人没帮到位,步凡现在心里有点堵,想再帮这姑娘做些事。
“也好。”张若鸿附和道。那个大汉看起来应是狭隘之人,现下吃了瘪,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找上门来,他们留下来也算有个照应。
又想起方才那蓝衣姑娘交给这绿萍的铜钱。既然她在这县里已无能亲近之人,便替她在邻城寻了条出路吗?那位姑娘,竟想得这样周全……
“可这样,太麻烦两位少侠了。你们已经帮了我这样多……”
“没事没事,我们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