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时候,祁放见过凤凰。
就像书中描写的那样,鸡头蛇颈燕颌龟背,羽翼赤红,绚烂夺目,叫声清亮。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只凤凰飞的有点歪歪斜斜,好像喝多了的司机,挣扎了几下就直挺挺地冲着孤儿院的方向而来,然后年幼的祁放眼睁睁的看着美丽的凤凰带着火光从天空坠落在孤儿院的房顶,激起一片火海。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可怜无助的祁放和一大帮熊孩子在大火中失去了居住了很多年的容身之处。所幸的是孤儿院本来就年久失修,发生大火之前就已经开始陆续交接给了市里新开的孤儿院,需要处理的财物少得可怜所以没有造成什么大的经济损失,因为救火及时也就避免了伤亡的发生。劫后余生,抹了一脸灰的老院长看着烧的渣都不剩的孤儿院有点感叹,真是拆迁的钱都省了。
祁放想了想,觉得还是要告诉大家他看到的一切。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凤凰,只说有一只着火的鸟儿掉在了房顶上。小孩子嘛,不论他怎么说,大人们只当他是被吓傻了做梦了,说来说去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他。年纪稍大的孩子偷偷告诉他,再这么胡说八道就要被当神经病送去医院了,那些来领养孩子的大人们可不会喜欢一个神经病孩子的。那我还是闭嘴吧,怀抱家庭梦想的可怜孩子在所谓的现实面前低了头,再也不去和任何人提起自己那个看到着火的鸟儿烧了老孤儿院的经历。
新孤儿院很大很漂亮,陆续有大人开始来领养孩子。看到别的小朋友被人领养走,祁放心里痒痒的,每天都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蹲在大门外,幻想着会有一对年轻的夫妻走进大门领养自己。等啊等,从春天等到了夏天又等到了秋天,迎来了冬天,一起生活的小伙伴越来越少,也没有等到一个愿意带走自己的家庭。毕竟,没人会喜欢一个被人说大概脑袋有点问题的孩子。
后来,孤儿院又收留了新的孩子,祁放也被一个大叔领养了。
大叔家只有他一个人,按规定是不可以领养孩子的,祁放一直没想通大叔是怎么办了手续收养了自己的,只知道大叔不爱说话,却很照顾祁放,没有给他改名字,不要求他叫自己爸爸,给他买了很多东西,很多他那个年纪的孩子喜欢的东西,送他去上学,会给他做一些好吃的。大叔的手艺真好,祁放每天都吃的满嘴流油,缠着大叔要学做饭,不过祁放实在没有这个方面的天赋,菜不是糊了就是不熟,折腾了很久只好放弃。
和大叔在一起久了,祁放发现大叔有很多书,天文地理神话传说等等等等,很多很多种类,就像一个书店。祁放会光明正大的翻看各种书籍,大叔不管,任由祁放去看。不懂了祁放就去问,那时候祁放才知道大叔不是不爱说话,相反是一个很话唠很会讲故事的人。他经常因为祁放一个问题牵扯出稀奇古怪天马行空却很有意思的故事,祁放鼓起勇气和大叔告诉大叔自己曾经看过一只着火的鸟儿烧了老孤儿院,大叔想了想给他看了一本书,书里讲了一种神奇的生物,鸡头蛇颈燕颌龟背羽翼华美,会给人们带来好运,它可以不老不死,可以浴火重生,被人奉为神鸟,名叫凤凰。
“那凤凰存在吗?”祁放想了很久,问大叔。
大叔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告诉他世界这么大,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被人们知道,不知道也不代表不存在,不知道也不代表就一定存在。
回答模棱两可,祁放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也好像什么都不懂,想了想也就不再纠结了。
新鲜的事物很多,祁放很快就把自己见过凤凰的事抛到脑后了,和其他普通孩子一样,上了小学,中学,大学,安安稳稳,平平淡淡。快要毕业的时候,大叔问祁放想做什么,祁放摇头,很迷茫的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时间过的太快了,好像昨天自己还是个孩子,一转眼自己就要操心自己的未来了。
大叔没有要求他必须怎么样,只是告诉他如果有想做的,就去做。祁放想了想还是选择毕业以后找了个安稳工作朝九晚五陪着大叔看书喝茶逗猫讲故事。
一年两年三年···时间久了大叔的年纪越来越大,渐渐的老眼昏花看不清字,说话漏风讲不了故事,腰酸背痛逗不了猫,慢慢的走向死亡。祁放平静的送走了老大叔,自己一个人朝九晚五上班吃饭,住在老大叔留下的房子里,整理老大叔留下的故事手稿,闲来无事随手翻看,慢慢地变成了一个孤单寂寞冷自娱自乐的重度死宅。
人闲了难免就会胡思乱想,祁放经常满脑袋小剧场,幻想自己无意中狗屎运大爆发,捡到宝典,遇到高人,打通任督二脉,遇到真爱永恒,走上人生巅峰。但是真当狗屎运降临的时候祁放反而有点懵圈,毕竟不是谁都能接受自己短短的三十二年人生经历里的两次转折都和那存在神话中的神兽凤凰有关。
老大叔留下的遗物中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小收藏,其中有一颗白球让祁放很感兴趣,椭圆温润巴掌大小,活像个咸鸭蛋。祁放经常拿在手里团来团去,当个手部健身蛋,团完就随手乱放。偶尔几次听到健身蛋内部会发出那种很小声的咄咄声,好像蛋里藏了一只鸟儿,在啄着蛋壳试图挣扎出来。难道这玩意是个蛋?祁放觉得自己大概脑袋坏掉了。
某天团完健身蛋的祁放随手扔在客厅桌上,考虑给自己找点吃的填填肚子,转了一圈发现厨房空只有酸奶坚果小饼干,吃了也不管饱。无奈又转回客厅找手机打算叫个外卖满足一下自己,却发现健身蛋抻着着一只小鸡爪在桌子的边缘踩着节奏的左右试探,抖了两把以后就缩了回去,无奈蛋壳椭圆滑溜一屁股杵在桌面上摇摇晃晃滚下了桌子硬生生磕在地板上变成一地蛋壳,紧接着蛋壳窸窸窣窣的抖了几下就钻出来一只鸟儿,红羽黄嘴小白脚,一对黑豆小眼睛,头顶三根绿油油的朝天翎,个头约莫半个手掌,毛绒绒的虚胖成球。
啧,原来还真是个蛋啊。
祁放直勾勾的盯着鸟儿,感觉空气有点尴尬,犹豫的蹲下身子,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圆滚滚的鸟肚子,手感意外的温暖柔软,一时兴起多戳了几下,戳的鸟儿抖着翅膀锵叽锵叽的直叫唤,号称钢铁直男的祁二放同志瞬间被击中心脏,暗戳戳的思考养只鸟儿做宠物的可行性,放飞的幻想着鸟儿在自己祁氏教育下终会打破建国之后不能XX的谣言,变神鸟变美女给自己带来财富好运···啊,世界如此美好,脑洞突破天的祁二放同志陶醉的留下了猥琐的口水。
中国有句古话说的好,反常即为妖,乐极会生悲。陷入痴呆的祁放并没有发现被自己当成软团子戳来戳去的鸟儿追着他的手指开始冒烟着火,小白脚所踏之地都留下道道烧灼的灰痕,好比一个点着的炮仗,嗤嗤两声蓬起一大片烟雾,惊得祁放屁股着地,条件反射的抓起桌边的水杯冲着烟雾就泼。
待烟雾散去,祁放瞪着眼睛瞅着烧焦的地板,又看了看手里杯子,实在无法理解好端端的一只鸟儿,怎么就着火了呢?你着就着了吧,怎么就被一杯水泼成了个人呢?变人就变人吧,怎么还是个萝莉呢?说好的美女呢?御姐呢?湿漉漉的长发脑袋,眼泪汪汪的黑豆眼睛,短腿小手肥屁股,约莫四五岁的模样,活像个可爱多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