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暗下来，大人们呼唤他们的孩子归家。那些孩子渐渐离开，走前抓了一把泥沙，丢在他鲜血淋淋的头颅上，银白和殷红的交织中，附上了不堪的土灰。

最后一个孩子离开之后，风乾慢慢地直起脊背，他缩在那片满地淤泥的小角落里，脸上仍然没有表情。很久之后，安可拿着两团干硬的面食回来，她用腕骨有些扭曲的手，将其中一个递给昏昏欲睡的风乾。他们坐淤泥里，慢慢地嚼着食物。

过了很久，安可把破旧的斗篷脱下来披在风乾身上。她说：“明天……我们去下一个地方吧……”

“哦。”风乾并没有看她，灰蒙蒙的眼眸中毫无波澜。他似乎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妥，仿佛他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这样苟延残喘地活着。

天完全暗下来，空荡的路面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晚上开始起风，所有房间的灯都被吹灭。风乾脱下斗篷重新裹在安可身上。“风大了，把衣服穿上吧。”他说。

安可应了一声，裹紧了破旧的斗篷。她牵起风乾幼小的手，走在漆黑无人的巷子里。摩西看着那两个瘦小的背影，一点一点融进苍凉的夜色中，仿佛被巨兽吞入口中的鸟雀……

第一个发现风乾掉队的人是安可，她想回头看一看风乾，可是视线里除了白茫茫的雾气，什么都没有。他拉住谣歌，剩余四个人在原地停了下来。

“我需要一个方向。”卡里对谣歌说，“我让这里的阵法暂时定格，你能把白雾驱散吗？我尽量找到一个方位。”

谣歌点了点头，指尖条约的红光飞快地划破白雾，红光包围着她们，将周围的雾气抽离出去。谣歌的手腕快速转动起来，红光构建的屏障逐渐扩大，直至三丈外。而卡里和希玖则负责压制所有阵法。

安可看着他们，眉间满是担忧。

“怎么样？”安可问。

咒术慢慢停下来，所有法门被另一层力量强行压制，无法启动。白雾停在三尺外，像是定格在空中一般。三尺外的空间，连气流都被凝固。

“没事。”卡里回答，“他们掉到了魔障里。”

“魔障？”

“就是幻境。”卡里解释道，“璘渊是极不喜欢被外人进入的。因此入口会有大量法门。魔障也是其中之一，它的法门就藏在白雾中。”

“他们会怎么样？”谣歌问。

“只要不先攻击，就不会有事。”希玖说，“璘渊里的所有法门都是用来抵御外族的。但如果对方没有敌意，这些法门也不会真的启动。幻境是根据闯入者的心魔所设的。可以说，璘渊也在窥探着我们。”

“真的启动？”安可不明白，难道他们进入树林之后，那些阵法没有真的启动吗？

谣歌盯着那片白雾看了许久，她蹲下身体捻了捻脚下的尘土，轻笑一声：“虚像！”

卡里和希玖的目光交汇了一下，继续说道：“的确是虚像，那片树林和藤林，还有这片白雾，我们一路看到的所有东西，都是虚像。其实这里只有一种法门，叫做魔障。它们遍布四周。我已经很小心地避开了它们”

“就算我们进入阵法里，也不至于束手无策。幻境和虚像会干扰人的心神。但只要你不攻击阵眼，它就不会攻击你。”希玖说，“魔障的作用，是为了让那些守卫者探查到外来者的身份。只有当你起杀心的时候，才会被阵法绞杀。”

安可思考了片刻，转头看向谣歌：“我们要去找他们吗？”

谣歌摇了摇头，说：“我们先离开。”

“我带你们出去，之后再回来找他们。”希玖说，“没多少时间了。守卫者从头到尾都在窥伺着我们。”

安可吸了一口气，不再说话。谣歌将灵力撤去，三尺外的白雾又开始躁动，猛地向他们扑过来，短短一瞬，他们眼前便又是茫茫雾气。

卡里将剑紧握在手中。他们慢慢穿过迷雾藤林，幻境消散开来。卡里越过密集的竹林，脚下是一片平坦的大道。

“出来了。”希玖说。

从前，璘渊不喜欢被外人踏入，所以居住在里面的人，从来没有想过要给外来者提供生存的空间。而后，所有针对璘渊的传说被刻意放大，那些想要征服璘渊的异能者在这片土地上肆意掠夺杀生，将它们的天下，建立在这个无辜的山林里，而当璘渊里的人开始反抗的时候，杀戮都变得如此容易，分裂变得如此简单。

只有山林边缘的镇子上还居住着人，他们是最平凡最容易受到侵害的生命。他们祖祖辈辈都生在那里，从来没有离开过璘渊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