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画面应该还有后半段。”摩西说，“它不可能就这样结束。我有预感，后面的历史，才是最重要的。它关乎到我们为什么会复生。”

荒城里为什么会留下这段历史？那道身体里躁动的神族灵力是谁设下的？这一切仿佛又陷入了一个死局。

“最后那个画面……”卡里站在冰地上，他的眼神中透着惊讶和无奈，“我认得那个地方，它在魔林最西面的边界处。那里有很多魔兽和异能者，他们把那片土地成为征服者的乐园。”

希玖转过身去，他闭上干涩的唇，身体里恍然流过一丝寒潮，他开始相信所有故事，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包括他的出生，他的旅途，他的落寞，他的光辉，他迄今为止所经历的一切一切。

希玖说：“那是我的故乡璘渊。”

璘渊是片可怕而可悲的土地。从那里出来的人，仿佛永远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不断索取掠夺，直至死亡二是长久被掠夺，直至死亡。

三万年前的时候，璘渊大概只是一个存在于传说中的遥远土地，神秘莫测，令人极尽向往。谣歌大约还记得当年的传说，传说璘渊才是魔林所有生命的起点，传说那片土地上蕴藏着魔林最古老最强大的力量，传说只有征服过璘渊的人，才能真正地征服魔林……

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着这么一片土地，它是孕育生命的最初摇篮，因此它包罗万象，神秘莫测，它怀抱着每一个种族曾遗留下来的光辉。所以到最后，它成了众矢之的。

但是璘渊也曾拔掉过无数深种在征服者体内的坚硬的倒刺，像是希玖和卡里，他们也曾脱下厚重的铠甲，裸露的皮肉从刀山火海里滚过一圈又一圈，直到他们忘记了疼痛，烧焦的皮囊结成厚厚的硬甲，连着每一寸肌肤，再也不可能褪下。

“我们……要去璘渊……”安可说，“我们一定要去！那个火族巫师，他一定有很多事情来不及说出。我想去探寻这些事情，我希望这个世界上能有一件事，是我甘愿去做的。”

安可的眼神忽然变得坚定起来，谣歌从不曾见过她执着起来的样子。三万年，她以为所有人都在漫长的时光中磨去了菱角。三万年，反复追寻与失望，原本不再有波澜的眼眸中，散出了早就磨灭掉的光芒。

“我知道，魔林已经不可能再继续平静下去。我们只能在这一刻，做出一个选择。”是万劫不复，还是劫后重生。

风乾看着安可，她的脸上几乎要流泪，他已经许久没有从安可的脸上看到过那样的表情。她像是经历了长期的绝望，却又在一瞬间活过来一般。她的双目中溢满了欣喜和激动，她的身体在冷风里微微颤抖。

风乾不明白安可为什么会如此欣喜，仿佛重新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一般。他看着安可，安可也看着他，但是风乾的眼里都是困惑。

所有人都变得沉默起来，所有人都在思考。

他们这一路，仿佛是在追寻着一条忽明忽暗的线，这条线他们吃不准，却又是唯一一条脉络。每一环紧扣着的结，仿佛都是一个惊险的埋藏依旧的秘密，当这条线完全浮现，当这些秘密完全揭开，当这些结完全解开，便是所谓的真相，这是他们为什么到现在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理由，也是他们唯一要去做的事情。

安可的喜悦，大概是因为终于看到了生命的起源，她踽踽独行三万年想要调查的历史，已经展现在她眼前，哪怕只有一小段破碎的历程。

从穆山到荒城，再从荒城到穆璘渊。他们重新回到大陆上来的三个月，一如当年的颠沛流离。命途或许注定如此，神族人，短暂，浅淡，且永不安宁。

“我会去。”谣歌走向摩西，“祖先留给我们的东西，无论是好是坏，我们都得承受。”

摩西看着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们也回去，璘渊是我们的故乡。”卡里说，“哪怕再回去，看一看也好。”璘渊算不上是个好地方，卡里对他的故乡，只记住了那些残酷的生存规则，但是它比那座冰冷荒凉的北樾王宫，实在要好太多太多。

希玖皱着眉头，什么也没有说。他仿佛已经默认了卡里的选择。

安可笑起来，她像是松了一口气，望着风乾的目光从未移开。风乾走到她身边，叫了一声姐姐。安可对着他点头，伸手轻抚着他的脸庞。

风乾微微低头，让安可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他看到了安可眼眸中的神采，太过耀眼。他从未见过那样的姐姐，即使在脱离四处流浪食不果腹的生活，当上第二隐卫的时候，她的眼底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欢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