獠牙抓着签中的文字,死死不放,却眼露畏惧的看着那通文字。
周余生伸手接过那块竹签,觉得说书人不过是在说笑,没有放太大心思在那块竹签上。
说书先生不以为然,抬起压在桌椅下的袍尾,就欲转身离去。
“我父亲什么时候回来。”
说书先生对周余生的问话置若罔闻,约莫半柱香后,周余生恢复正常,坐在床的边缘,脸色复杂,既有些释然,也有些遗憾。
周余生此时才发现说书人在做一件古怪的勾当,蹲在门外,身体向外倾,瞥见地上的签筒,用一截只剩下拇指大小的蜡烛,烧掉一张黄纸,黄纸呼的一声化为灰烬落在门外。
灰烬中,竹签哗啦啦滑出签筒,貌似说书人还念念有词,只是离得有些远,周余生听得不太真切。
最后在地上呈现出扇形模样,看了一眼周余生,才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殿内。
周余生想了想,蹲在门槛旁边,低头吹散那些灰烬。
只见那枚从签筒中滚落的竹签,两边从中间断裂,原本看到过的恶鬼头像,此时也跟签中的那通文字,一分为二。
“来路明兮父不明,不明莫要与他争,泥墙倾跌还城土,纵然神扶也难行。”
周余生不解,抓着那半条签文,前去寻找槐树下的说书先生。
可是,很多天以后当他再次去往城东那棵槐树时,听周围的人说,前些日他回到家中,烧了大半个屋子,只留下一张床和一张茶几,但也有人说家里的媳妇跟别人跑了,总之坊间流传的,什么样的说法都有。
但唯有一句实话,多半是疯了。
周余生有一青梅竹马的玩伴,名字起的倒是极美,婉约可人,落落大方,姓便跟着城内一家天宝阁掌柜赵家所姓。
“赵婉落。”
但这女孩要比周余生大上三岁,虽生的琼鼻凝脂,明目皓齿,但家世却极为凄惨,每次从宫中寻得一道楚楚可怜的倩影,对着华清宫外的池水,抽着鼻涕,掩面痛哭。
“余生!”
又是一日,占据了华清宫中观赏极佳的位置,那里,明明还有哭过的泪痕,见到比她明显矮了一头的周余生,强颜欢笑。
“婉落姐姐。”这声姐姐叫得那叫一个顺心,似是将几日来得怨念舒坦的叫了出来。
“你又哭了。”
周余生知道,每次会在华清宫中找到她,她不过是找个地方静静。
要么是在哭的途中,要么是在哭的路上。
可是这一次,朦胧水雾在眶中酝酿已久,再也控制不住夺眶的泪水,嚎啕大哭,撕心裂肺。
“余生,我要走了。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回不来了。”
她挽着周余生的手臂,小小年纪,何来的情深意动,说到最后,她已是哭得不成样子,只是把脸庞贴在他的胸前,周余生的手僵在半空,如天打雷劈,他似乎难以承受离别之痛。
“姐,不走行吗。”周余生拂过少女的长发,一双肉手轻轻的擦去她脸上的殇,恳求着她。
“余生啊!你要乖!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你的未来不该局限于清水城,外面的世界才应该是你大展拳脚的地方。”
华清宫内,那滴透亮的晶莹泪珠淋湿了少女单薄的红袖。
抬眼望去,这里没有杨柳依依,微风拂过,只有眼前的少年郎沉寂下来的眼神,没有十里长亭,黄沙滚动,在她的眼里,只有一望无际的荒漠苍凉。
没有送嫁的唢呐锣鼓,大雁掠过,依旧是风沙涌动的呜呜哀鸣,如泣如诉。
这就是她的归宿大漠黄沙塞北。
华清宫的桂花,仿佛随着那阵凄凉的秋雨,永远都不愿打开。
“姐走了,下次见面一定要好好的。”
许久,他还站在原地,愣着看那场秋雨下碧波荡漾的华清池,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