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祈皱了皱眉,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唐汣闭了闭眼,哑声道,“那是我唐家的大仇,你大可不必插手。
他不欠她的,更不欠唐家什么,饶是当年韩炳同父亲那般深厚的情谊尚不能在先帝面前为父亲说两句好话,十多年后的现在,他却敢在陛下面前重新提及。
韩祈一僵,表情顿敛,一双眸子黑如深潭,不知其想。
沉默好一会儿,翻开袖袋,韩祈拿出来一封信笺,放在她面前,“若我说了我的理由,你可能把这个收回去?”
唐汣看了看他手上的东西,皱了皱眉。
不紧不慢的展开给她看,韩祈道,“不记得了?”
放-夫-书,几个大字映入视线,一阵心虚,唐汣没忍住,呛咳几声。
看她一眼,韩祈视线又落回信笺上。
“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以求一别,物色书之,各还本道........”
缓缓开口念了出来。
“别念了。”顾不得身上的伤了,唐汣伸手将那封自己写下的放夫书从他手中抽了出来,放在手心揉成一团。
眸子里的光一点一点亮起来,韩祈回神,微微够了唇角,凤尾一般的眼角撩得越发俊朗。
“整个舜元,被夫人休弃拿了这个的,本王应是头一个。”他似笑非笑道。
侧眼不看他,唐汣心虚更甚。
当初在凌安城写下放夫书的时候,她是误会了他,然而,也是真的怕事情败露会牵连韩家,不是她从未将他说的话放在心上,而是自始至终她从没有想过可以与他有一场花好月圆。
说到底不过是她自己内心那点小自尊在作怪。
昔日她是尊贵的娇女他尚且没有放在心上,如今一个落魄的罪臣之女,如何能让他倾心相待。
与其说从未相信过他,倒不如说是从未信过自己。
察觉到他凝视的目光,唐汣一滞。
转头看一眼,万幸,那目光里只有关切,没有秋后算账的意味。
唐汣抬眼淡淡地一瞥,随即就转了过去,不着痕迹的。
她现在心里乱得很,回应不了他的关切。
放夫书被她攥在手心里,韩祈心情复杂,却也清楚,要让她完完全全的接受他,似乎还有一条来自年少的鸿沟,虽然是她误解了他的心意,还需要他耐心引导,不是他信手头投几粒小石子就能天枰的。
她要同他和离决绝的一幕始终挥之不去。
那天韩祈定定地看着她那双起了雾的眼睛,里面的晶莹像是易碎的琉璃,当时觉得心脏被碎掉的琉璃刺着了,那被刺伤的位置,他现在都不敢去触碰一下。
入夜,韩祈去了邺城衙门大牢。
牢房味道古怪,是雪融后的潮湿加上已经干涸的血的味道。整个空间十分昏暗,只有两边几盏油封闪着微弱的光。被风一吹,就灭了两盏。这里常年不见天日,连空气都是浑浊的。
逆贼司马炎被生俘后就关在这里。
走进去看见被锁在铁板上的司马炎,头发凌乱,满脸血污,不走近细看,倒真无法辨别此人是不是权倾朝野的廷尉大人。
韩祈让云卿打开了牢门。
锁链的响声惊醒了被锁着的人,司马炎艰难的睁开眼,待看清来人时,目光陡然凶狠,双拳紧握,紧咬牙关。
“想杀我?”韩祈不紧不慢地问。
司马炎挣了挣被铁链锁着的手臂,咬牙道,“在凌安时就该杀了你。”
“你杀不了我。”轻笑出声,韩祈道,“而我却能定你生死。”
“定我生死?”司马炎大笑,“韩祈,你不敢杀死我。”
他是要被押解回凌安由秦韵亲自发落的,断不敢有人违抗圣旨,在这里了结他的性命。
“是吗?”嘴角划过犹如刀锋一般的冰冷弧线,韩祈沉声道,“事到如今,你竟还能有如此自负。”
司马炎垂眸,像是认真想了一会儿,然后道,“溱柏川带着雍王的玉玺而逃,未绝后患,秦韵想以我引他现身,你若杀了我,如何向他交待。便是秦韵器重你韩家又如何,帝王眼里北境安定又岂是你一个小小的封地之王所能比的。”
“怎么同他交代是我的事。”韩祈冷笑,侧身抽出云卿腰间的佩剑,狠狠刺进司马炎的肩膀,“你害得本王,姻缘坎坷,几多波折,还妄言本王不敢杀你?”
司马炎痛的惊呼一声,嗓音嘶哑,“你筹谋多年,遣人暗中调查,不惜惹怒君王也要在朝堂上翻案,竟都是为了这个?”
“这个理由还不够?”剑锋又深几分,韩祈冷语,“本王自诩心胸狭窄,睚眦必报。”
早在他谋划让钱佩在朝堂之上说出供词,他就想过后果。
然而,人间凡是,都不及她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