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时,纪老对裴老爷子深表遗憾和歉意,“对不起,老哥,我没法教你这个小孙女。”
一个能把人画成羊驼的选手,他实在无能为力。
裴老爷子脸上臊搭搭的,对纪老摆了摆手说,“你先回酒店吧。改日我再请你喝酒。”
纪老点头,转身上车。
裴老爷子站在原地,双手交叠按在拐杖的龙头上,望着绝尘而去的汽车,无奈地叹了口气。
心里有种淡淡的忧桑。
纪老走了,似乎等同于一一的绘画之路就此中断了,一个不会绘画大师看好的孩子,将来在这方面还能有什么出息?
裴老爷子内心一阵惆怅。
自此,绘画俩字就成了家中的禁忌,尤其不能在一一面前提。
可一一的性子,偏生得执拗。
别人越说她画的不像,她就越是要画,而且还专门画得更不像。
一日,小家伙把自己的新作品拿给裴景琛看。
她说,“爸,这是我画的荷塘月色,你品,你细品。”
裴景琛身为父亲,极不愿意打击女儿对绘画的热忱,于是很戏精地做出夸张的表情,并说了一大串溢美之词,“此花只应天上有人间哪能几回见。一一,你真是爸爸的小天才,这画画得简直一绝。瞧瞧这叶子,这花,多抽象啊,一般人可画不出这水平。”
一一的小脸又臭了起来,语气幽怨道,“爸,你这个大骗子,我根本就没有画花和叶子。画里也不是荷塘月色,而是奔马图。”
裴景琛,“……”
他当时反应极快,只愣了不到一秒,便笑眯眯地说,“这幅画,看起来既像奔马图,又像荷塘月色,一一,你的画技真是绝了!这幅画,我要裱起来,挂到我的办公室里。”
“裱起来?”一一的小表情突然就亮了。
不管她智商多么惊人,但总有其固有的天真的一面。
她画画这么久,可还没有人说要把她的画裱起来。这对于一个画匠来说,可是莫大的光荣啊。
“当然要裱起来。我觉得很好。”景琛极为肯定地说。
一一努努嘴,“你还是在撒谎。纪爷爷早就说过了,我没有画画的天分。他是绘画大师,什么人什么材料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而且妈妈也说,我画的不好。就连爷爷好像也放弃我了呢。”
裴景琛摇摇头,“我倒是觉得,能画出自己心中想画的,就已经很厉害了。而且,我发现你的画很有风格,自成一派。”
“自成一派?什么派?”
“唔……我们可以将其称之为群魔乱舞派。”
一一刚刚才放晴的小脸立马又阴沉下来,“爸,我觉得你其实是在贬我的画。”
裴景琛撇了撇嘴角,“画得嘛,的确不尽人意,但是能画出自己的风格,自成一派,就很值得夸奖。”
一一把头歪向左边,“是吗?”
“嗯。我倒是觉得画的好不好倒是其次,主要是有独到的风格。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美丽得千篇一律的东西太多太多了,再这样的前提下,能有自己的风格就显得极为难能可贵。”
一一又把头歪向右边,“是吗?那丑的很有风格,也难能可贵?”
“当然。你知道画家梵高吧。他生前画的画,在当时没有一个人喜欢。可在后来,他却成了举世名家。他或许也曾因为他的画不被认可而苦恼过,但他一生都没放弃过绘画,也从不肯丢掉自己独特的画魂。”
“画魂。”
“没错。我觉得你的画就是有画魂的。跟别的画都不一样,自由其风格。也许暂时还不被大多数人所接受,但或许将来在某一日,它们会被挂到博物馆也不一定。”
“爸,我好像听懂你在说什么了。爸,谢谢你,我知道你其实也不喜欢我画的画,但你还是愿意鼓励我,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裴景琛笑笑,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做到这儿来,你给我好好讲一讲你的画究竟想表达什么。”
裴景琛身体力行,说到做到,他真得把一一画的所有的画都裱了起来,还挂到了公司的办公室里。
原本仅仅是为了博女儿一笑,但没曾想,这却成了一一绘画生涯的转折点。
一日,景盛集团旗下的服装公司的总监来总部开会,在裴景琛的办公室里看到了墙上那些风格奇奇怪怪的画,便仔细咂摸起来。
“这些画画的可真有意思。”他还问裴景琛,“总裁,您的品味可真是毒。”
裴景琛笑笑,“见笑了。这是我女儿信笔涂鸦的,我是为了鼓励她,才把这些话裱起来挂到这面墙上的。”
“据我所知,总裁的女儿应该才五六岁吧。”
“嗯。”
“但居然有如此惊人绘画天分。”
“什么?”裴景琛吃惊,“连绘画大师都说她没天分。你居然认为她有天分。”
“会画画的人有很多,但是真正能画出自己的风格的却是不多。小家伙不一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