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梵音对老杨的遇害毫不知情,她坐在会客室最柔软的那张沙发上,双手合十,翘着二郎腿,态度和善的应对张耀东突如其来的非正式的询问。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张耀东这只黄鼠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安得什么心,澹台梵音大概能猜出一二。
“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张耀东开口。
澹台梵音礼貌的一笑。
张耀东从上到下扫了澹台梵音一遍——眼前的女孩睿智、美貌、而且城府颇深,指甲修剪的十分平整,没有涂抹花里胡哨的指甲油,身上透出一股雪松、茉莉花、还有点苦杏仁的香水味,海蓝色的过膝连衣裙,白色的妮子大衣,整个人就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
对于澹台梵音的基本信息,张耀东事先做过调查,于是想都没想就开口:“你似乎还参与过许多案件的调查。”
“确实如此。”
“感觉怎么样?”
“您想问什么?”澹台梵音反问。
张耀东凝视着她的眼睛,缓缓地开口:“澹台博士,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这有你参与案件的报告,沈队长很守规矩,每次的结案报告都按规定把你的名字以咨询专家的名义记录上。第一起案件或许是巧合,可是其他的呢?为什么舜市这段时间频频出事,而每次出事您都参与在内?”
“谁知道?或许沈队长他们今年流年不顺,命里犯冲吧,前段时间穆警官还嚷嚷着要去庙里拜拜,除除晦气。”
“穆恒经常想起一出是一出。”张耀东挑了挑嘴角,形成一个狐狸一般狡黠的笑容,“短短一年时间,案子跟雨后春笋一般此起彼伏,原本风平浪静的市局和省厅一下子冒出一大群叛徒,就算他们早就跟犯罪分子沆瀣一气,可也没有理由突然间冒出来找死吧。沈队长他们意识到内鬼的存在是在新型‘僵尸毒品’出现的时候,从那时候起,局里的内鬼便陆陆续续的做着一些小动作,阻碍案件的调查。而内鬼活跃的案件里,都能瞧见您的身影。”
“原来如此,张组长怀疑制造你们警局内部混乱、跟内鬼串通一气的是我对吗?”
张耀东挑挑眉,轻描淡写的说:“只是猜测而已,因为实在是太巧了不是吗?还有那个什么幕后组织,他们在犯罪后最初联系的是你,不是沈队长,不是侯局,不是其他负责案件的警察,是你……为什么?”
“你是想说因为我跟他们也是一伙的?”
张耀东没直接回答,而是又转了个话题:“我了解你高中时期经常去医院,小孩子,又是女孩,身体弱一些很正常,然而你医疗记录上显示你就诊是精神科和脑科,请问你得的什么病?”
“您把十几年前的病历都翻出来了,竟然不清楚病因?”
“脑科的我清楚,间接性头疼,但是精神科……医生的保密工作做得很扎实,实在套不出话来。”
澹台梵音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没什么大毛病,青春期加上学业重,患了轻度抑郁症罢了。”
张耀东摇摇头,“我不这么认为。”
澹台梵音“哈”的一声大笑出来,随即又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她忍着笑,饶有兴趣的看着张耀东,“张组长认为我得了什么?跟那些人一样,患了精神性人格障碍?你的想象力真不错!可如果我真的精神不正常,估计初中时就被关起来了吧,还会在这跟你愉快的聊天吗?退一步说,我患了某种精神疾病,可你有什么证据?我是那些人的内应这个猜测,你又有什么证据?”她换了条腿重新翘起来,上身微微往前倾,“你没有,有的话我早在监狱里待着了——不过话说回来,张组长,假设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我骗过了医生,骗过了父母,骗过了朋友,甚至骗过了警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堂而皇之的帮助犯罪分子制造机会,这样的我,你这么一个……小警察,是我的对手吗?”
张耀东倏地打了个冷颤,紧接着脸色变得难看异常,他对澹台梵音的故意戏弄很火大。
澹台梵音丝毫不在意,她换了个坐姿,轻轻地靠在沙发上,双腿略微伸直,嘴角保持上挑,露出一丝单纯与狡诈并存的异常的气息,“我劝你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多观察警局内部找到害群之马才是正事,至于我的身体不劳你费心,我自己会看着办的。”
张耀东一时有些哑然,但仍不甘心,便索性撕破了脸,态度也截然不同,隐隐有种火药味,“你一个博士不好好在学校写论文,为什么偏偏趟这趟浑水,多管闲事!你又立不了功,也获不了利,案子破还是不破对你毫无影响,你最好给我说实话,少耍心眼,你为什么揪着这个案子不放?别以为有沈兆墨罩着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因为我要报仇。”
澹台梵音的答案让张耀东顿时一懵,好半天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接了句:“报什么仇?”
“大学时我最好的朋友被那些人绑架,还被剁下了几根手指头,当时为了救她,我没考虑那么多,他们说什么我就做什么,结果被他们耍的团团转,这口气我一直咽不下去,满意了?不信的话你尽快去查,要不我把她电话、家里地址告诉你?”
张耀东眨巴眨巴眼,十分不确定她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个女人不可信,有个声音似乎在他耳边这样说。
张耀东心有余悸的看向澹台梵音,却见她正一脸幸福的吃着自己买来的宵夜,眼角似有似无的向上瞟,整张脸包括透露出的神情都表达着“你丫斗不过我,趁早放弃吧”的挑衅。
他气的不禁哆嗦。
澹台梵音啃完一块夹着红豆黑米馅的面包,拍了拍手上的面包渣,“张组长你问完了吗?我想去兆墨办公室睡一会儿。”
张耀东大概是精力用光了,随便又问了两个不相关的问题后,挥了挥手,把她打发了出去。
走在走廊,澹台梵音取出一颗薄荷糖放在嘴里——不得不承认,张耀东的乱打乱撞意外撞出了几分真相,幸亏当年她找到心理医生嘴牢,不然还真有些麻烦。
幕后大老板意外地养出两个异常的怪物,一个是心心念念想要弄死他、自己取而代之的怪物,一个是中途清醒想方设法送他进监狱的怪物。这么说起来,这两个怪物的目标倒是一致,都没打算让他活着。
腹背受敌啊,大老板,澹台梵音心想。
她仰起头,天花板的灯打在她的脸上,略微挡住了正在挑起的嘴角。
大块头重新回到了警方的怀抱,他们双方谁再想动手都没那么容易,大块头自己经过这么一遭,想必有很多话要说。现在医生暴露,监狱内鬼在逃,还差一步便能摸到他们的小尾巴,那些人之后又打算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