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是华初的乳名,她出生在农历八月十五,月朗风清,华家为了过节精心布置,灯火辉煌,璀璨夺目。谁知道华初就生在了十五的晚上,沈玉清是书香世家,低头念了一句。“明月皎皎,华灯初上。”
华盛抚掌大笑,夸赞妻子的才华。华初的名字和小字就这么定了。
短胳膊短腿趴在妇人柔软馨香的怀里,杨婕恍然,她现在是个娃娃了。抱着她的,这个光彩夺目的妇人想必就是华初的母亲沈玉清了。
沈玉清抱着华初坐下,亲自动手给她穿衣服,毕了,摸了摸华初的肚子,问:“皎皎肚子饿不饿?”
杨婕默默对自己说:从现在开始,她就是华初。感受了一下,对沈玉清摇头。
沈玉清拉下脸,不赞同的看着华初。“皎皎要张嘴说话。”
华初冷汗,但是沈玉清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不饿。”一出口,是稚子天生的小奶音,又萌又软。
沈玉清眉开眼笑,在华初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皎皎真棒。”
华初仿若触电,心里默念:三岁,三岁,我三岁。
“既然不饿,我们就去向皎皎的祖父请安。”沈玉清把华初抱到地上,牵着她的手出门。
华初一迈腿,差点摔跤,幸亏沈玉清及时拉住了她。“皎皎,不要急,慢点走。”
华初握紧母亲的手,放慢了速度。
沈玉清带着华初来寿山堂,可不只是想华江请安这么简单。儿子华盛常年戍边不在家,儿媳也是个能干的,独自支撑京城这边的门庭,华江都看在眼里。此前早就吩咐过了,无事不要来打扰他。
这次是华江派人特地请沈玉清过来的,为了说冯律的事情。沈玉清不知道是什么事,想着华初与祖父难得见上一面,因此把她也带过来了。
华初按着礼仪,对华江行叩拜大礼。被喊起身后,就乖巧的窝在沈玉清怀里,发呆。
华江瞥了眼华初,说:“平日里你们院子最是吵闹,你更是说养了个小魔星,不得安宁。今日见了她,倒是温顺。”
都在华家,虽不在同一个院子,但是华江也知道华初是个调皮蹦哒的小姑娘。
沈玉清尴尬的笑,也不替女儿遮掩。“想来是刚睡醒,没醒过神,这才如此安分。”
华初眼睛都不眨一下,没有办法,以前华初小姑娘的锅现在她都得接着。
华江只是一提,目视着丫鬟将茶杯放好,转身出去。厅堂四门大开,除了东边正门守着柴毅,竟看不到一个下人。
柴毅原本是华江的副将,后来一直留在华家为老将军鞍前马后的服侍,是华江最信任的人。此人行动无声,步履轻盈,虽年迈而强悍。此时寿山堂就是飞进来一只蚊子,他也能知道。
沈玉清耳聪目明,见了这情况,不自觉的严肃起来。
华江却很冷静从容。“你是我家的媳妇,事情不该瞒着你。冯焘从前与我有恩,我让人在流放的路上,把他的小儿子冯律捞了出来,如今人已经在我院里养了半个月了。”
听到冯焘的名字,沈玉清就拉紧了神经。现在这可是满京城讳莫如深的名字,午门外地上的鲜血现在还残留着印记。
沈玉清知道公爹华江与冯焘的关系,两人本是旧友。当初公爹辞官养老,冯焘不赞同,登门嘲笑。
华江气得不轻,当夜写了“寿山”两个字,让人做了牌匾挂在院门口。“老夫就是要颐养天年,做老寿山,咱们看看谁活得久。”
寿山堂因此得名,自此冯焘却没有在来过华家。没想到华江一语成谶,冯家遭此大祸。
沈玉清没想到,华江竟然把冯律带到了华家,而且打算养在身边。这无异于在身边放了个不定时炸弹,沈玉清与冯家没有交情,实在不能苟同。但是现在木已成舟,丈夫不在,她为人媳妇,更不能公然忤逆公爹。
沈玉清端起茶杯,想借喝茶遮掩心中的惶恐不安,手却不受控制的在抖。
华江只当没看见:“兹事体大,不宜见与家书,我已经派人告诉你丈夫了,你就不要多事。你丈夫不久要回京述职,就说是你华盛在南疆的外室所生,孩子大了,要带回来认祖归宗。我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华钦。也不用你如何,他以后就养在我身边。”
沈玉清很快冷静下来,理智回笼。当初父亲把她嫁到华家,不仅是看到一等功勋的荣华,而是华家是出了名的忠义之家。武将多赤诚,她嫁过来后,与华盛夫妻感情极好。多年来,华盛身边没有一个通房姨娘。有一个公爹需要服侍,也是最好说话的,更从来没有为难过她。“儿媳知道了。”
“你素来敏慧,也因此,老夫才将此事告诉你。”华江满意的点头。“冯家的案子,没那么简单。”
这话只开了个头,华江没继续说下去,沈玉清心里却是惊涛骇浪。
华江转而说起冯律:“除了才来的三五日,抑郁不振,后来就像个没事人一样。整日读书写字,还央求着我教他些强身健体的功夫。我如今老了,就把柴毅指给他。谁知道,柴毅回来告诉我,这小子是有功夫底子的。”
华江嘱咐沈玉清。“莫欺少年穷,此子日后只怕不是池中物啊。”
沈玉清默然不作声,在她看来冯律是罪臣之子,姓名都没了的人,就再怎么才华横溢,也不可能翻出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