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后，无意发现小桃子有了变化。

除了每天黏在自己身边喊“哥哥”外，对万事万物都好奇起来。一会儿爬上树捉只鸟下来学鸟叫，一会儿抓着笔模仿无意的字迹勾画。仿佛一个刚刚涉世的无知孩童。

于是乎，无意除做好每天的功课外，就是教小桃子说话写字。一段时间过后竟成绩显著，小桃子能听懂大部分的话，也能说出“我饿了”诸如此类简单的话语。

因此，也有越来越多年纪稍小的弟子来与他玩耍，无意也不拦着，心想他定不要如自己般孤僻。每到课余，无意的院子里总是一片欢笑。

其中与小桃子最为投缘的是此代弟子中年纪最小的无欢，两人年纪相仿性格相似，总是笑到一起去。

无尘对此笑到：“师兄你可是教导有方啊哈哈。”

见无意一脸冷淡，无尘眼珠一转话锋一转，说：“离他上山已有月余，身上的伤也该好全了吧。”

无意听此心中一动，想来也是，竟不知不觉过了这么久了。小桃子身上的伤好的格外快，连剑气所伤的地方也只用了半月时间就痊愈了，现在只留下一条淡淡的疤。那，如何才能再留下他呢？

无尘大咧咧的将手枕在脑后，扔下一句话就去与众弟子打成一片了。

“我看见他就像看见了当初的师兄呢。”

何不像你一样，留下他。

可以吗？

无意思索了很久，尚未想到合适的开口方式，不禁有些烦躁。

此时众人都已走了，院落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梧桐落叶的声音。这么一棵梧桐叶子也落得差不多了，稀稀疏疏的，倒是院子里被扫成一堆的叶子随风飘扬，不断的在风中打着卷。

无意在院子的东南角执剑而立，风吹起他的衣袍，像一只将飞的白鹤。呼吸之间，无意睁眼，“风华”挟着冰芒而出，无意执剑翻跃，转身，一招一式都极尽完善，回眸之间尽是少年的凌然和傲气。

一剑舞毕，无意微微平复气息，一转身就看见小桃子站在屋檐下。

天气较凉，小桃子穿着无意的旧衣，看起来与宗中弟子并无异样。手中握着一根木棍，不知在那站了多久，鼻尖被风吹得微微发红。

见无意停了下来，小桃子冲上前去一把抱住无意，喊到：“哥哥。”

无意的下颌抵着他的头顶，话里带了一丝笑意：“在外面站了多久？可觉得冷？”

小桃子并不理会他，嘟嘟囔囔的说：“我，会·······”

“什么？”无意没有听真切，正打算好好再听一次的时候，小桃子松开了他。

小桃子退后两步，执棍而立，扬声道：“我会！”

话音未落，小桃子一个箭步冲出去，单手前送，侧翻出去，手中木棍仿佛化身为剑，凌然之气显现，一招一式与无意之前所舞并无二样。

无意站在一旁，心中讶异之情难掩，眼中尽是惊艳。无意看着看着，眼前仿佛有两个人，一个是小桃子，一个是他。

自己以往也同他一般年纪的时候，小小的个子，穿着这样素白的衣袍，一遍一遍的重复着这几个动作。在这院落里，伴着春风秋雨，夏阳冬雪，一次又一次的轮回，始终是形单影只。

现如今多了一个人，会抱着自己，会喊自己“哥哥”，连被窝都变得比以前暖和，真的是一件令人动容的幸事。

无意觉得不能再等了。

·

凌虚山除掌门总理要务外，还设有四位长老分管四门事务。风降长老育武，霜至长老掌罚，雪天长老务学，雨竭长老守规。这四位长老皆是师祖级元老，平日公正严明，恩威并重，威望甚高。

小桃子要留下还必须经过他们的同意。

次日，无意带着小桃子先去拜见自清道长。自清道长见此并不惊讶，仿佛意料之中的说到：“你果真要留下他。”

“是，徒儿想······”

不待无意说完，自清道长开口道：“你意已决，我自然信你。”他侧目看了小桃子一眼：

“去见长老吧。”

四位长老平时住在各个次峰，深入浅出，只有白日才聚集在主峰大成殿处理事物。

“弟子无意求见长老。”无意行礼拜在大成殿外，身旁是学着他拜下的小桃子。

大殿里走出一名老者，眉发皆白，然而面容并不憔悴，眼中光彩奕奕，温润儒雅。见来者是无意，将其扶起，开口道：

“是无意来了啊。”

无意再次行礼道：“见过雪天长老。”

无意作为凌虚山首席弟子，天资卓越品行绝佳，甚得四位长老心意。然而留下小桃子毕竟是违反宗规的事，无意在四位长老面前不免惴惴。

位于席上的四位长老许是许久未见无意，难得的多话起来，询问他课业修为的事。无意看着旁边一直在东张西望的小桃子，低头思索一会儿，随即行礼道：“弟子此来是有事相求。”

雪天长老挑了挑眉，颇有兴致的问道：“何事？”

“弟子想要留下一人。”

四位长老此时才发现无意身旁还有一个人。他穿着旧宗袍，身板小小的，头发眸色皆为暗红，眼睛不惧的直视着主席，亮如星辰。

不等众长老开口，无意就将如何遇到小桃子的前因后果一一详尽。

面容清瘦的霜至长老开口道：“你是知道宗规不能带外人入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