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我近来因为害怕再次受伤而罔顾他的心意将他拼命往外推,我恨不得替他中毒。
“那本诗集中一半的内容是曦文,另外一半是犬戎文。曦文的部分只是没有玄机的普通诗句。”陈予白说,“犬戎文的部分,林白正在翻译。”
“林白?”自从我假死离开白梧城之后,我已经许久没听到过这个徒弟的消息,我多次想托人打听打听,却始终音讯全无,只知他如今还在药王谷中学武,我心念一动,脱口问道,“他来长安了?”
“为苏垣城解毒的草药,就是他带人快马加鞭从药王谷送来的。”陈予白说。
“师父,我在这。”我听见身后有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就是方才喝退那达的声音,回头看见一个削瘦的少年从里间出来,他三两步走到我面前,身量高了不少,我都得抬头去看他了,他的语气似乎有点委屈,“你竟然才想到要问我。”
第一次在白梧城见到林白的时候,又矮又小,看上去比实际年龄都要小个一两岁,瘦得仿佛这辈子都没吃过饱饭,想来在药王谷学艺的这段时日虽然辛苦,但身子倒是调理得大好了,我这个不称职的师父打从心底里替他高兴。
“因为我方才在房间外根本就没认出你的声儿,你这……怎么还越听越难听了?”我挠挠头,“要不然你少说两句?”
十四五岁的少年正处在要变音的年纪,原本清澈的音色会渐渐变得低沉,而介于这清澈与低沉两者之间有大约半年的时间……他们的嗓音会变得喑哑粗粝,大声说话的时候更像是一群嘎嘎乱叫的鸭子。
我记得苏垣城也曾有过这么一段时日,只是他十五岁的时候晾着我这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不理,只把自己关在书房中一心致学,好容易出门放个风也总是用折扇遮着半张脸,多一个字儿都不肯说。
那会儿我还以为他就是懒得理我,后来慢慢回过神儿来才七七八八地猜到他估计是怕我听了他的嗓音会毫不留情地笑话他,不肯再把他当成完美无瑕的城城哥哥了。
他小子作为长安城所有少女和部分少男的梦中情人,这个形象包袱还是很重的。
林白毕竟还是没苏垣城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少年心思,在我明确说了他声音难听之后依然嘎嘎嘎地向我邀功。
“我接了陈将军的消息之后就带着那达马不停蹄地往长安赶,师父,我知道苏垣城对你有多重要,虽然你更喜欢说他的坏话。”林白说,“师父你许久没回我的信了,是不是不想要我这个徒弟了。”
“我……”我正想说些什么哄哄他,坐在一旁的初瞳突然惊呼了一声。
“阿梨,你的小相公好像醒了!他的手刚才动了一下。”
“苏垣城!”我扑到床边去看他,却见他并没有醒来,仍旧紧闭着双眼。只是因为毒性与解毒药物在体内冲撞,就连昏迷也十分不踏实,我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发现他的双唇似乎极轻微地动了一瞬,口中发出细弱蚊呐的声音。
我连忙侧着脸将耳朵对着他的嘴唇,本以为他是口渴了想要茶水,却只听见他口中含混地反复念着两个字。
“阿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