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一大早就听宫里传遍了,说原来你身边那个丫头不仅叫皇帝临幸了、有了喜,还晋了个夫人。哀家猜啊,你再懂事,心里也该不痛快了。”赫连氏瞧着冯锦,双眼里温柔的笑意愈发浓重,“这安宁宫等你半天了,好在你还真的能想起到这儿来。”
冯锦沉默了半晌才开口:“痛不痛快的儿臣倒也不敢妄言,只是瞧着巧馨那么容易地有了喜,再想起我与皇上没了的孩儿,觉得造化弄人罢了。”
说着,那股子早已埋进心底许久的哀感涌上,她慌忙垂下头,不叫赫连氏瞧见她险些跑出来的眼泪。
赫连氏又抚上她的手:“丫头,这会儿不是暗自神伤的时候。坐在这个位子上,不求以德报怨,而应求往后再无怨。虽说大魏向来子贵母死,但除却生母,保不齐有多少人想做那孩子的‘母亲’。”
她在这宫里数十年,深知同皇嗣有关的话题,永远是激起后宫千层浪的一块儿巨石。
当年拓跋焘立景穆太子时,一纸诏书宛如照妖镜一般。皇后尚在中宫,各路妃子却明里暗里的争着去抚养。
那些妃子有的是为了拓跋焘百年之后,自己能得个一宫太后的名号,更多的却是连带着太和宫的宝座一同觊觎。
好在赫连氏面慈心却不软,若她当初也与冯锦现在一样顾自神伤,心里还怨天尤人,想着这孩子怎不是自个儿亲生,倒如了别人一石二鸟的心愿。
“你记着,按规矩,皇后手里是有太子之母的生杀大权的。你现在不早做打算,将母子都收为己用,日后那李夫人真添了皇嗣,万一叫那长孙氏、陆氏等等收养了去,各自都有了底气,你又该被置之何处?”
冯锦向来是能听得进去赫连氏说话的,卿砚虽已提醒过她,但现在坐下来再细听赫连氏掰开了揉碎了给自己讲这其中利害,思索之下,重重点头:“谢皇祖母点拨,儿臣明白了。”
起身告辞,走出安宁宫时路过院中一株桃树,她这才注意到平城的花期今年又去得很晚。
都这时候了,桃花依然一团团,一簇簇得。如点燃了胭脂,红得耀眼醉人,也照亮了冯锦那颗迷茫了半日的心。
皇后手里有太子生母的生杀大权,而那巧馨此时想必也希望能找个更好的倚靠吧。
“皇后娘娘请李夫人移居太和宫,新的丫头婆子已备足了,涵儿姑娘还是去找掌事嬷嬷,另听吩咐。”
翌日,卿砚再进庆春宫时,巧馨与涵儿主仆已开始收拾行李打算搬到蜀溪宫去了,她却来传冯锦口谕,两人一时间都十分诧异。
涵儿是因不知道该如何去跟瑢嫣交代,双手绞着帕子思量不出对策。
而巧馨心底总觉得冯锦该恨毒了她,突然之间要把自己接回身边去不知是何居心。这便是她心里本有鬼,又怎能干干净净地看别人。
遂福了福身,想要婉拒:“侍中可否回去禀告娘娘,嫔妾觉得蜀溪宫就尚可,涵儿也是用惯了的,冷不丁连人带住处都换了,嫔妾既不适应,又给娘娘徒增麻烦。”
“李夫人,切莫以你之心去度娘娘之腹。”卿砚跟她说话也并不客气,又看了看一直不发一言的涵儿,意有所指,“娘娘是怕夫人肚子里那孩子受什么委屈,她到底是孩子的嫡母,比起旁人来,夫人应该更放心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