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无所谓,就算那样他也喜欢。
他回信慢,有的时候一连好几天都没空写信,只能没日没夜的拼命。但是一有空,就算只有几个字也行,左腹都会回话。
但这近几日,左腹敏感的觉察出来不对劲。
蛮子的攻击其实也不过就是布下些许不足为道的骑兵,在一些地方冲突进攻一下。好似冒犯,却又实则的确对不上太多伤害。但最近却越来越频繁,骑兵的数量也越来越多。
林客行不说,但谁都能感受到将军心思愈发沉重。
蛮族进犯,意味着什么谁都知道。
林将军的四个儿子皆在西北之地一同驻扎,最大的长子林胜已经年到二十五,膝下的儿子也将近六岁了,时常来兵营来看望爹爹和爷爷。
林将军的结发妻燕氏也时时来兵营看望。按理来说,血腥之地兵家之地,不应当允许妇孺来的。可是林将军可是不畏世人眼光的豪爽汉子,他的夫人燕氏自然也不是普通女子,甚至颇有几分英气。明明已经为林客行养育了四个儿子,却依旧不减气势,开口话语间,都让人听得出来是个女中豪杰。
左腹也是见过燕氏的,但是对待妇人的态度上他就恭敬了许多,没有那么傲气,也不会梗着脖子,反倒是乖了几分。
这一天左腹去林客行帐内的时候,燕氏也在。
因为左腹这几日立功,表现英勇,林客行暗暗对他也改观,加上皇上之前提过要对他多有关照,所以林客行最近也会叫上左腹一起进军帐内一起商量战略。
一进军帐,左腹就听见了女子的大笑声。
“都瞧瞧,老林这德行,多少年都不变!”
笑的毫不遮掩,言语下的打趣和毫不避讳,反而更合这帮兵爷的心意。
左腹习惯了燕氏的性子,进了军帐后自然而然的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低着头听他们谈话。
林客行瞧见了左腹,大手一拍桌面,借着酒劲哈哈大笑。
“你这娘们真的是多少年了都口无遮拦!给这帮兵油子听了,还以为咱是个惧内的糊涂蛋!瞧瞧,那位少年英才都怕了你哩!”
燕氏的目光迅速往左腹的方向一扫,捏着拳头捶了一下林客行的肩膀。“胡闹!老林我告诉你,别吓着人娃娃,人跟你上战场都不容易,你还搁这儿唬弄人娃娃!”
左腹低着头没看他们,也没吱声。他心里想着的,却是觉得这对夫妻感情着实好。
想着想着,思绪又飘回了京城,回到了那座小院。他兀自又觉得,胸口的那枚平安玉愈发滚烫了。
林客行酒劲儿上头。他这几天打了胜仗,把那群蛮子骑兵狠狠的杀了个七零八落,心里高兴,四十多岁的男人了,和自己结发妻嬉笑起来也丝毫没分寸。
“什么不容易,你哪听来的胡闹传言。还娃娃哩,人上场杀蛮子的时候,可比咱狠的多了,咔嚓就那么一下,蛮子脑壳都到处滚了!”
四周的将士听了,也是一阵哄笑,互相敬酒,一片嬉笑。
左腹不怎么饮酒,淡淡抿了几口。这满屋子的热闹,仿佛和他无关似的,就他一人,冷冷清清的坐在帐口,发着呆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林客行的大儿子林胜靠过来了,端着酒杯要敬一杯。“左小将士,可别板着个脸了,林将军可是讨厌得了胜仗还木着的人,寻思你古板勒。”
左腹端杯敬了,仰脖一口干净,这才撂下杯子。“不足挂齿,并非我一人之功,恐不能自居功劳,惶恐。”
他这几句话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好像得了胜仗和他一点干系都没有。
林胜笑着没吱声,只是自顾自给自己满上,像是无意一般的说道。“倒也是,这胜仗之后估计得变天,的确是不足挂齿。”
这简简单单一句话,倒是让左腹侧首看去。“变天?”
林胜瞥了一眼位居首位的自己那爹已经喝的满面通红,便转头低着声音和左腹说了。“今早前不久搜刮清理战场的时候,有探子说,瞧见了北河那边儿像是来了埋伏,瞧见了不少马蹄印子。看那阵势,像是不下七万大军似的。林将军知道了,但暂且没吩咐下去,不能先叫自己人乱了阵脚。但一场大战的确是要来了。”
“为何通知于我。”左腹淡淡开口。
林胜笑了笑,给左腹斟了酒。“左小将士是个有野心的人。兵家有野心是好事,但贪心不足蛇吞象,自己得对自己的能力有点底。”
他瞥了一眼左腹,却在那漆黑的眸子里见不到自己的倒影。“在这儿当兵的,或多或少都有各自需要活下去的理由。有人膝下有子,有人刚娶新妻,有人父母年迈。他们上场杀敌,敢拼命却依旧懂得保护自己。我爹是个莽夫,不晓得怎么弯着话跟你说,但是你也是个明白人,我寻思应该可以点透。”
“英勇杀敌是好事,但是希望左小将士也要知道自己的底线,别一昧的独自冲锋。偶尔交后背给其他人,未尝不是好事。毕竟,和其他人一样,你也是血肉之躯,你也会受伤,也会死。但你也有必须要活下去的理由吧。”
左腹怔了怔,旋即低头下去盯着酒杯不言语了。
他觉得心口烙的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