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阿西合从钟明鹤那里带回来后,再没人来找我们的麻烦,阿西合不愿意让宫里其他的侍女靠近我,她整日待在我身边,有时仍然不叫我碰她,但更多时候她的神智都是清醒的,最初几日,她每夜都守在我床边不肯离开,任染娘等人怎样拉她离开,她就是不肯。直到前几日太子到我房里,将阿西合吓走后,她才开始和我分房睡。
这日我从醒来后肚子就开始难受,快到晚上才明白原来是来了月事。阿西合皱着眉头瞪着大大的眼睛着急地将我看着,我失笑道:“没事,就是肚子疼。”我叫她回去睡觉,她不愿意,染娘伏在她耳边对她说了句话,阿西合脸色就变了,急匆匆跑了出去。
我问染娘对阿西合说了什么,染娘竟说道:“你再不走,等会儿太子殿下又来了,会生气的。”我说道:“阿西合以前可不怕生人的,怎么会这么害怕太子殿下呢?”染娘笑道:“婢子可不知道了。”服侍我用过热辣辣的姜汤后,我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前,腹部仍传来一阵阵绞痛,我将脸埋在手臂中,一边抱怨身体不舒服,一边开始替古往今来天下的女子不平。男子在外建功立业,功劳自然大过天,可女子在内室主持中馈,功劳同样大过天,且男子不需忍受月事带来的不适与疼痛,他们自然不觉得女子辛苦,天下的女子只得惺惺相惜,将此生天神的不公铭记于心,好在死后向天神请求,让她们下辈子不再做女子。
倘若我从出生就是个男儿身,那该有多好,即使我没有真正做过一日的男子,可我一直觉得男子的命生来就比女子好。
阿娘可曾这样想过?阿爹曾说世间的女子不容易,可世间的男子亦有男子的苦楚,真的是这样吗?
我迷迷糊糊地看到绿茵茵的草地和楼秦的王城,我刚要进城去,却听见有人唤我的名字,我再睁眼,原来是钟明鹤。他将手覆在我额头上,我懒得说话,蹙眉抬头看他,他忽然将我拦腰抱起,我想叫他放下我,竟开不了口了。他将我抱到床上,我肚子疼的难受,蜷着身体瑟瑟发抖,钟明鹤问了我好几声,我都答不出声来,他手足无措,急得额头上的青筋都凸出来了。
他见我不说话,急忙大喊:“快宣太医,快!”我听到他要宣太医,忙摸索他的手,说道:“别,别宣太医,别宣……”我勉强睁眼,看到钟明鹤急得脸色发白,模样真好笑,像个无助的孩子,我皱着眉笑了笑,他又问我:“你都病成这样了,还不医治?”接着又要命人宣太医。
此刻我忽然觉得钟明鹤其实是关心我的,我只是肚子疼,他都能急成这样,要是有一天我死了,他会不会急得大哭一场呢?也许他只会默默的叹气吧,毕竟我只是他的良娣,并不是他的发妻,他或许会可怜我,但他爱的人一定不是我,而是李映月,要。假若他不喜欢李映月,又对我这么好,我一定加倍对他好。
“别叫太医,我,我只是肚子疼。”我不敢说是因为月事的缘故,那也太丢脸了。没想到钟明鹤说道:“肚子疼肯定是饮食方面的问题,来人,染娘,快去找太医。”我心里无奈,暗骂他一声笨蛋,又怕他真将太医召来,一时急得不行,我一急就语无伦次,我支支吾吾的说道:“哪有人,哪有人月事找,找太医啊,我,我不要,太丢人了。”我用被子蒙着脸道:“我不要。”
他忽然不说话了,我以为他生气了,掀开被子偷瞄他,然而他并没有生气。我看到他的耳根子红了,不禁有些好奇,心想丢脸的人是我又不是他,他脸红个什么劲?他愣了片刻后上床钻进被子里,我被他吓得打了个寒颤,正要抬脚踢他,他却一手搂着我的脖子,一只手在我肚子上揉了起来。
“你……”我欲伸手推开他,他威胁我道:“别动,不然宣太医了。”我只好将手缩回去,静静的感受他手掌的温度。虽有些别扭,可是真奇怪,肚子不像之前那样疼了,我有些窃喜,还挺舒服的。
钟明鹤问我:“好点了吗?”我连忙摇头,我不知道为何我会摇头,我明明好多了,可我就想让他再帮我揉揉。我问他:“以后我肚子疼你还帮我揉吗?”他没有立刻回答我,我又补充道:“以后你想找人狩猎可以找我。”他笑了一声,我有些窘迫,因为中原女子插花写诗做女红之类的,我一概做不了,我唯一擅长的只有骑骑马射射箭。“我真的只擅长这个,其余的我做不好,不过我天资聪颖,你一定要我学做女红,我可以学的。”我猜想他会嘲笑我,或者叫我在绣娘手下做几天活,我并非天资聪颖,可我相信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中原女子都擅长女红,我也可以做的和她们一样好,只要钟明鹤要我做,我一定会做的。
可钟明鹤却说:“你不愿学,你的手也不需做这些,只要我在,你就安安稳稳的待在这里,日后身体不适可不能像今日这样硬撑,你肚子疼了叫染娘知会我一声,我就来。”
这时我觉得钟明鹤待人实在太好了,完全不似平日里不近人情,不过好归好,我可不会被他的三言两语蒙骗了,更何况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对我这么好,一定有阴谋,于是我问他:“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他将我往怀里塞了塞,道:“没有。”“那你为何对我这么好?”“你肚子不疼吗?”我急忙点头,他说:“疼就好好休息,我一直都在。”
他说这话时像极了一个人,可我想不起那个人是谁,我只能隐约想起那个人的红色襕袍,他的脸却是模糊不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