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想刚到帝都就得罪这么多人,”黎默看着手中微微发亮的绿石,唇角浅浅一笑,“不过有个人不怕得罪人,而且这个人为了达到目的根本不择手段,我们也不用担心这件事做不彻底。”
霍政青稍稍一怔,“你是说……皇后?”
“没错,”黎默颔首道:“其实我早就把这个口风传到了姜国丈那里,到现在这么多天过去了,若是赶得狠些,兴许这位御史大人还能和欧阳准在牢里叙叙旧呢……”
霍政青极为清楚地点了点头,“其实我倒完全可以安全把梅姑娘送出京,但我还是好奇,明明在帝都的江湖子弟那么多,派几个侠客一句护送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我调用朝廷编制,大张旗鼓地去送?”
黎默莞尔而笑,“在欧阳准贪污案上,最博人眼球的一件事当属湘锦阁的花魁梅如雪竟是暮州梅墨轩之女,但人们的关注点都放在了这里,根本没有人去想是谁在查案,又是谁真正地为百姓撑腰。”
霍政青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在乎这些所谓名利,这么做有意义吗?”
“为什么没有意义?大育最缺的是什么?是良臣。可是良臣都去干什么了?”话说着,黎默的声音越来越重,“朝堂之上并非没有纯良之臣,只是都被那些权势埋没了而已。让兄长派人去送,一来是为了让天下人知道谁是功臣,让皇帝陛下看清楚危机爆发时是何人在力挽狂澜,我们要让皇帝陛下知道,朝中除了何操、姜彧,尚有不少可以启用的纯良之臣。二来他们那些江湖中人毕竟散漫惯了,此去暮州也多有四五日的行程,一帮粗人根本照顾不周,派朝廷的人去送,又细心,况且心怀不轨者也不敢轻易为非作歹,如此一来,也确实是为了真正切实保护好梅姑娘的安全。”
看着面前这个面色诡谲,并无丝毫青年生机的女孩儿,霍政青不由得心中一绞,他其实倒根本不太在意去听黎默一一诉说她的计划,只是脉脉含情地望着自以为属于自己的这个姑娘,想开怀去揽,却又不得不紧臂缄默。
“兄长怎么了?”黎默注意到霍政青的沉寂,目光温和地问道。
“没什么……”霍政青恍惚地道:“欧阳准的案子告一段落,你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明天清明,你打算做些什么?”
黎默垂眉低吟:“晏老先生的坟地就在帝都,我备了些贡品,明日到老先生坟前一探,兄长要一起吗?”
“不了。”霍政青摇头道。
“怎么?”
霍政青喟叹一声,“清明时节,陛下祭祀皇陵,我有保卫之责抽不开身。”
“也对,”黎默的目光黯然下来,“自从兄长领了御林军节制权,想必很多节日都抽不开身了吧……?”
“嗯,”霍政青点头道:“每到清明这天,我早早地在先人灵位前上香祭奠后,出门再归来时都已经是晚间十分。”
黎默苦涩一笑,她连清明时节怀缅先人的那些思念都不能拿于人前,只能偷偷祭奠……
提及此事,两个人不免得有些伤情,当黎默再度将她炯炯有神的眸子孱弱抬起,厅外已经传进雨打窗棂的声音。
“下雨了……”黎默低声自喃了一句。
“是啊……帝都每逢清明时节,霏霏淫雨总是少不了的……”霍政青淡淡地道:“灵儿,我们到廊下去听听雨吧。”
黎默此刻已有恹恹之意,但看霍政青投来的诚恳地目光,却还是有些招架不住,轻轻点了下头,收衣起身与霍政青一并站去了廊下。
翟燊之从偏厅送来一把纸伞,绕过梅如雪的客房时,梅如雪也听闻雨声推门出来,因是避嫌,所以并未跟随翟燊之走过去。
翟燊之递去纸伞后,也不打搅两人,很快极有眼力地告辞退下。
两个人在廊下静静地站着,听着雨声,没说什么话。待急雨稍息后,霍政青由黎默送出门外,目送他消失在雨夜,黎默回到廊下又抬眼仰望了片刻,余光瞥见梅如雪,拜托翟燊之送去一件披肩后回屋掩门睡去。
梅如雪也在黎默入睡后和翟燊之轻聊了两句,伴着惬意的雨夜,黎宅熄了最后一盏烛灯后静默下来,等待翌日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