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昕将这件事交给岑正的时候,她就知道昌邑之行会受到阻碍,但她并没有提醒岑正一句半句,就是存了考验岑正的心思。不过,他倒没让她失望。年纪不大,做事周密谨慎,又能便宜行事,这很好。
岑正脸一红,有些不自在。也是他幸运,那天晚上刚好被俞昕叫住,然后留在了身边。他只是长威军中一名普通小兵,一直想都不敢想能够直接为俞昕效命。可是,可是,俞昕给了他机会,将他留在身边,让他有机会大展才华。他一直都极为努力,不愿意辜负俞昕的期望,而得到俞昕的一句肯定,对他的意义又重大百倍!
岑正露出认真神色,“元帅放心,属下一定不会让元帅失望。”
俞昕看着他越刚毅的面容,点点头,心中有些许的欣慰。
岑正激动地离开,俞昕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她将一旁的地图展开铺在桌上,然后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一遍一遍地演算,脑海中的计划终于一次一次地确定下来。俞昕有些疲倦,这些日子她基本就没怎么休息好,不仅是以为需要不断思考对策,更是因为她其实承受着极大的压力。军中那些怯战的流言蜚语和军心不稳的说法是真的没有夸大。虽然放弃柳城是她的策略,但是由此引起的各方质疑差点就铺天盖地地将她吞没。
她需要赢,也必须赢!如今的军队和晋国都太需要一场巨大的胜仗来振奋人心,她必须带来这份胜利!
外面冰天雪地,寒冷直入骨髓。不过,俞昕体质过常人,倒是感觉不到冷。
俞昕正看着地图,一道悄无声息的暗影靠近房屋。
俞昕眼神一凝,高声道:“谁?”
俞昕眼神变沉,她度极快,猛然出手,两个呼吸之间便将那人拿下。
俞昕感受着被捉之人的内力气息,缓缓松手。
“什么事?”
那人跪在地上,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高举过头顶。“主人,李公子的信。”
俞昕一下子愣住了,虽然意识到了他派人前来肯定有所交代,但是,俞昕看着眼前的信封,心神一阵恍惚。
好半晌,她都没有丝毫反应。那名影卫有些错愕地看向俞昕,俞昕这才缓缓伸出手拿起那封信。
纸质的感觉,还带着几分湿润。俞昕捏住它的手缓缓收紧,她垂下眼。
“他,还好吗?”
那名影卫想起李鹤轩的嘱托,松了口气。“李公子说若是主人问起,便回答一切安好。”
俞昕的嘴唇动了动,眼神微微闪烁。
俞昕拿起信,看着上面俞昕亲启的四个字,又是一阵恍惚。
俞昕将信封缓缓拆开,里面是薄薄的两张纸,纸上是密密麻麻的字。
“前些天传来噩耗,萨山惨败,景王帅兵退守江城。我心知你忧虑不安,日夜图思良策。不过,思索良策要平心静气,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放在心上。与其沉湎于过去失败不如静心思索破敌良策,这一道理,我知道你知晓。东北形势艰难,我日夜思索,所得破局要点有三。一是重振军心。军心不稳,谣言四起,乃是兵家大忌。破谣言,安军心,乃是当务之急。昔日商鞅城门立木取信于民,我相信你定然也能做到。江城乃是最后一道防线,晋国生死在此一举。绝处逢生,哀兵必胜。有着背水一战的决心便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二是反击之策。江城城固粮足,地势险要,西北不远处有昌邑相互呼应,敌军要攻下江城不易。但敌军兵力是晋军两倍,若是一味固守江城,能够守得一时但不出十五天必然城破人亡。我知你不是一味防守之人,必然会思索绝地反击之法。绝地反击之策,在于江城地形的运用。荆谷两山高耸,狭道难行,设兵埋伏定能痛击敌军。敌军一路胜利,兵必生骄,只要埋伏隐秘,再加故意引诱,此计定成!不过,两国联军几近三十万,此计虽能削减敌军实力,但是效用有限。或许,你另有打算,那便最好。我思来想去,实在不能得到彻底解决之法。你多年作战,经验丰富,想必应有补救之法。三是求助外力。三十万大军晋国抵抗不住,唯一法子就是借助他国力量。天下原分七国,晋国、赵国、越国、明国、启国、乌国和纪国。如今越国被灭,剩余六国。除去晋国、乌国、明国、赵国,便只剩下启国和纪国堪为援军。我第二日会在朝堂提议,不过此事事关重大,需要朝廷决议。你勿要着急,暂侯消息。”
“李鹤轩。”
俞昕看着落款的名字,心神微动。她拿着信纸的手越用力,信纸变得扭曲。她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则在不断地颤抖,一如她的心境。
那名影卫仍在旁等着她。俞昕静默半晌,开口。
“你回去吧,就说信我已经收到了。”
影卫有些犹豫。
“主人可需要带话?”
俞昕闻言,嘴唇微动。她一把握紧颤抖的手,眼中泛起淡漠的笑。
“他确实,很懂我。”
俞昕勾唇,“就这样告诉他。”
影卫闻言方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