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昀漱回到家就感觉家里氛围有点不对。
阿爷坐在堂中,眉间有散不开的愁色。
一向沉稳的阿兄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又坐下,接着就重重的叹了口气。
最异常的是向来温柔的阿姐,阿姐正窝在阿娘的怀里哭,而阿娘的脸色,与其说是忧愁,不如说是愤怒。
萧昀漱心里有点虚,想着莫不是今日同小舅舅安乐王出城跑马的事情叫家里知道了。
当萧昀漱刚打算跪下认错,表明自己以后一定做一个温婉贤淑的世家娘子时,长公主“啪”地就拍了一下桌子。
“高冲这混账,委实欺人太甚!”
“娘子慎言!”萧国公劝道。
萧昀漱愣了,这应该骂的就不是自己了,看来今天跑马的事情阿娘还不知道。
高冲?那不是圣人的名讳么。
“我慎言,我慎哪门子的言?当初若不是我劝父皇立他为储君,他高冲一辈子就是个小藩王的儿子!若不是你当初一力扶持,他早就被建康城里那帮子宗室世家给撕了!谁曾想他是这等货色?一登基就将各大世家的嫡女纳入后宫,你是不是忘了四娘是怎么死的?如今竟将主意打到我们小六儿头上来,他可还记着半分你我当初对他的恩情?”
萧国公沉默了。
皇帝的元后萧氏四娘,他唯一的一母同胞的妹妹,正是死在了皇帝后宫的争斗之中。
尽管四娘丝毫不愿争宠,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后宫的女人也依旧没有放过她。
“如今高冲不就是仗着这谢育打跑了西凉么?高家世代没能击退的西凉,在他为帝期间俯首称臣了,他觉得他终于能站稳脚跟了是不是?他再也不需要借助世家势力了是不是?他又想扶持寒门了是不是?”
说着说着,长公主怒火更炽。“如今的局势,寒门到底能不能扳倒世家,他心里不清楚吗?不过一个谢育,能改变什么?他是想要泰康之乱重现吗?”
泰康之乱,萧昀漱是晓得的,那是寒门与世家的乱斗。
世家积累百余年,寒门自不是对手,能与世家形成崎角之势不过是凭着一腔激愤罢了。
也正是因此,自己出身寒门的外祖母,先帝的皇后许氏,在泰康之乱中被世家活活逼死,自戕于凤仪殿。
百姓亦在这一场战乱之中流离失所,大虞局势一片混乱。幸好兰陵萧氏、东海徐氏与弘农杨氏三大世家以大局为重,救民于水火,大虞才总算没有亡了国。
“兰若,你知道的,圣人仍旧介怀当年先帝欲立你为皇太女之事,如今想来,圣人对福王也开始有所防备了。”
“儿子也以为如此。”一直没有说话的二人的长子萧映淮道。
“圣人如今愈发猜忌身边人,即使福王舅是圣人唯一的弟弟,圣人怕是也有所防备。阿妹与阿澄的婚事,在圣人看来,或许就是我们兰陵萧氏与福王联手的信号,圣人自然不会同意。将阿妹许配于谢育,不仅可以破了他自以为的联盟,也可以让谢育的地位更升一步为他所用,更重要的,是将世家不与寒门通婚的规矩撕开一道口子。”
听着儿子的话,萧国公点点头,表示对儿子此番见地的赞同。如果不是此等祸事发生在自己长女的头上,他甚至想赞扬儿子如今见识的长进。长公主听了,心头更是一紧。
“也就是说,我们六娘逃不过,是么?”
萧昀漱听懂了,自己的阿姐要被嫁给一个寒门出身的武夫。
萧昀漱虽然对寒门倒没有同其他世家一样的鄙夷,但自己的阿姐从小与阿澄哥哥青梅竹马,早就定下终身,这事儿两家都是清楚的,只是阿娘一直不舍阿姐出嫁才一拖再拖,前几日方才向圣人请求赐婚,希望能够得到圣人旨意风光出家,谁曾想还会有这种变故。
萧国公叹了口气,世家权柄固然大,但皇帝胜在先下了手,圣旨一下,无论萧家施展何种手段,都会被定为违背圣意抗旨不尊,他不能拿整个萧家做赌注。
可就这样毁了长女的终身,自己又实在不忿。
此时,一向稳重的管家竟慌慌张张地进了门:“国公爷,殿下,福王府来人了。说是,说是福王世子听说圣人赐婚于六娘子和谢将军,进宫面圣去了……”
萧明漪听了,直接站了起来,萧家几人,也都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