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也不明所以,可是想到她适才那话,又似乎明白了什么,追问道,“春嬷,您刚才说魏将军遇到什么糟心事?”
春嬷用衣角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无奈深叹道,“作孽啊……少夫人可曾听过临初讲过他父亲的事?”
我茫然地摇摇头,在记忆中魏临初甚少讲起他家中的事,就连他双亲是做什么的我都一概不知,曾几何时也好奇问过,可他从来闭口不言,到后来也再未追问过。
想起他平日里冷淡的性格……难道就是因为家庭的关系?
我应该好好了解他,像他这般了解我一样。心中这个声音不断促使着我问下去,于是我认真道,“春嬷,您能给我讲讲吗?”
春嬷擦干了眼泪,沉重地点了点头,徐徐道来。
“夫人原是京城富商秦家之女,虽然家底殷实,可奈何士农工商,商为最末,于是另辟蹊径嫁给了临初的父亲。临初的父亲年少有为,年纪轻轻便中了举人,可惜到后来仕途并不顺利。夫人觉得自己押错了宝,两人就因此事日日吵得不得安宁,直到最后,临初的父亲自尊被彻底打破,自缢身亡了……自此以后,临初便愈发沉默寡言。”
之前就曾发觉他与他母亲之间相处得不甚愉快,没想到是因为这层关系。知道了他的这段往事,让我不由心生酸楚。
我爹娘虽早逝,可两人的情感也是极为深厚,对我也是宠爱万分,我脑海里关于他们的记忆都是幸福而温馨的。
而对他来说,这种家无宁日的记忆想必只会比失去的记忆更痛苦吧……
见我陷入思虑之中,双眉也渐渐蹙紧,春嬷缓过悲伤的脸色,撑着笑脸安慰着我。
“看我这张嘴,大喜的日子还说这种话……少夫人不必过于忧心,毕竟事情也过去许多年了。今后有您陪着将军,他定能释怀的。”
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也许永远不会被抹去,但我的陪伴,应该能够创造出更多美好的记忆抚平他心中些许的伤痛吧。
想到这里,我心中好受了不少,微笑地点了点头。
吃过饭后,我便倚在床上和春嬷闲聊着,聊了许久,只觉得身子越来越沉,眼皮越来越重,挣扎了几秒还是忍不住合上眼躺了下去,顺从了自己内心的安排。
当还有些许意念尚存之时,听见身旁的小梅呼喊道,“小姐不能睡啊!将军还没来呢……”
她音量过大,扰了我的清梦,眯着眼都觉得烛火晃得厉害,我只好一个翻身紧紧趴在床上不再理她,撑着最后一丝清醒吩咐道,“别吵……熄灯!睡觉!”
小梅正想出言相劝,春嬷笑着拦了她,捂嘴低声道,“小梅姑娘也早些去休息。将军说了,万事以少夫人为先,就让她睡吧。”
说着便去一一熄灭屋中冉冉的红烛,拉着懵然的小梅出了房间。
反应过来的小梅也不由为小姐高兴,满脸欣慰道,“将军对小姐真的很好……”
待春嬷与小梅离开不久,府外一处楼宇之上,一个明黄的身影渐显,与今夜上空的皎月交相辉映,衣袂飘飘,却只留下风的呼啸。
赵元逸立在这离她不近不远的屋顶,双眸再不似曾经如星辰般璀璨,尽是黯然,他语气浅淡,一字一句地吐露出寥寥数字,“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在这广袤的夜空下,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寂寥。
他望向那个昏暗的房间,站在原地许久,直至双腿微麻都仍然一动不动。他嘴角是一抹淡淡的苦笑,暗自想着,如若我当初不曾离开,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
他身旁跟着的下属,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过去,发现那处已然暗了许久,忍不住开口道,“太子爷,我们还是回去吧。”
默了半晌,他轻笑一声,像是自嘲般的语气道:“回府。”
那个身影在黑夜中终是消失不见,仿若从未存在过一般。
殊不知府中那人将那良久的一幕完完整整地收入眼底,他在屋檐下负手静静候着,面无表情,不急不躁,赵元逸站了多久,他就站了多久。
他眸色深沉如这夜色般神秘莫测,身旁的叶青见此一脸为难道,“呃……将军,既然太子回去了,那您也赶快进屋休息吧”
他半垂了双眸,看不出丝毫情绪,周身弥漫着些许醉意,却还是一如往常般淡漠道,“你回去吧。”
闻言,叶青也不知还能开口说什么,只好躬身抱拳退下。
顿了半晌,他抬脚向寝屋迈去,快走至门口时,又神定自若地转向了旁侧的一间偏殿,正巧遇到春嬷走了出来。
春嬷见到来人,脸上未有惊讶之色,只是温柔说道,“里面都打点收拾完好了,您放心去休息吧。”
魏临初微微颔首,神色格外恭敬,语气也多了些温度,“麻烦春嬷了。为我操劳了一天,您也早些去休息。”
原本热闹喜庆的魏府也随着夜深逐渐归于平静,唯一的光芒只剩这当空这一樽朗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