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看见少年侠客,那站在门口的女子将刀背在身后,突然温婉可人起来。
少年侠客一怔,他本想叫的是看铺子的妇人,细看样貌这女子确是赠他小饼的那个,不过换作一身鹅黄衣裳,便由尘世俗花出落成个雅致瘦客。这女子保准连三十岁也不到,白日里有意描画得老气些,不施脂粉时更美。
“来买酥皮小饼的?”
少年侠客点点头。
“看样子两位也不愿等,这就去把余下的包给二位。”
女子嘴上的话干净利落,办起事来也不托泥带水,说完便转身进店里打包酥皮小饼去了。
再走出门时,女子一手一纸包,各自递给少年侠客和穆先生:给少年侠客的多几块,送到穆先生手上的那包反倒少一点。
女子正想再包一些自炒的花生糖给少年和这少年的姐姐尝尝。她如今在十四道安顿下来,此前也算行走江湖多年,自是一眼就看得出少年侠客身后站的是位身量高挑的姑娘。不然世间哪里找得出这么漂亮的男人?
可一转身间,那二人就离开了,只在门口留了几粒碎银。
相邻几条街的房顶。
穆先生以手作刀,瞪了瞪眼:“我还以为这是萧家人。”
“萧家要是肯出个妥帖的价,放心,保准卖你。”少年侠客喃喃道。
穆先生全然没听见这句,拆开纸包来大块朵颐起来,边吃边念叨着:“这北樊廊有点意思,比我前几年来时更有趣了。”
少年侠客跟着笑了笑,身边坐的哪里是年近不惑的轻功宗师,分明还是个嗜甜好玩的孩子。
卖黄泥烧鸡的女子竟极贴心地在纸包间各裹了一方帕子,穆先生用这方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残渣:“茶楼常说的快意江湖一点也不快意,活得连个人都不像了。”
“时常要把自己陷在牢笼里才行?”
穆先生点点头:“假使我二人都是根骨无奇之人,每日只练两个时辰的剑,我突发奇想每日改练四个时辰,多出的这两个时辰就是我牢笼,但这牢笼能让我比你做更多的事。牢笼又不叫牢笼。”
“我照旧练两个时辰,这两个时辰仍是我的牢笼。这还只论同等根骨无奇之人,我向你看,又添新牢笼。”少年侠客跟着说道。
“有点意思。”连穆先生听了也称赞起来,“尤七甫眼力不浅。”
他手上的已吃得一干二净,转头问少年侠客:“剑在身上带了这么久,怎么送去大通镖局了?”
少年侠客摇摇头,没说什么,专心吃着酥皮小饼。
“糟了,白——”
白眉。“眉”字话音未落,油纸轻轻飘落在房瓦上,人已没了踪影。
少年侠客咽下最后一口酥皮小饼,四下望了望。
真跑了?
哪个说的自己也算他穆云的半个徒弟,半个兄弟?
这就是所谓的江湖道义?
少年侠客拾起油纸,将剩下的小半包饼卷好,拿在手上。他轻步走向房檐边,向下看了看并没有来往的行人,紧接着就纵身跃下,稳稳站在石板路上。少年侠客向着两个方位各瞧了一眼,蛰伏在暗处的萧家死士自然看得见,心说穆云的意通术克制隐踪术不假,既然程家也养出这么个善探察的公子就没必要再躲藏了,二人当即跳向少年侠客身后,直跟了一段才折返。
萧家死士一离开,少年侠客旋即止住了步子。
少年侠客攥着油纸包,酥皮小饼已被他捏得粉碎,再也装不出适才那副轻松模样来。他跳下房时并不知道有人已经跟上他了,甚至全无察觉,只是如惯常一般望几眼便宜藏人之处。
日头从冷清晨雾中显现出来,风亦随着日出由寒转暖。
少年侠客站在街口,衣衫下却是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