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一个傍晚，祀阳城的店铺总是门庭若市的，一整天陆渐他们都跑来跑去，忙着招待客人，直到傍晚方才有空坐下，吃一口饭。

这家店铺分前、后两部分。其中，前院是店铺，铺子里有各式各样房源的图样和信息，供客人挑选合适的房子。总之，所有的商铺活动都在前院。

从柜台后的后门里走出来，才到了后院。后院是绝对禁止客人走进来的地方，用来作为商讨杀手任务的场所，和学徒们练功的地方。

此时莲七和武奎宁在前院盯着生意，吴天和陆渐坐在后院吃饭。

盛饭菜的碗盘皆是上好的瓷器，死人寨一向很舍得在杀手身上花钱。

“你们这批孩子，前几天死了两个。”吴天云淡风轻地说道，仿佛说的是一只蚂蚁的死讯。

陆渐稍微有点惊讶，刚刚试炼就死了，不知道具体情况到底是什么样的。于是他试着追问了一句：

“谁呀？”

“一个叫狼二，还有一个叫桑七。”

陆渐不是很熟悉，但是知道这确实是两个学徒的名字，于是装作语气轻松地继续问道：“是死在任务中了吗？”

听到陆渐继续追问，吴天漏出一丝惊讶的表情，但又马上恢复正常：“不是。”吴天将碗筷放下，低下头，将脸凑到陆渐的面前，一双凶恶的眼睛强行和陆渐产生对视：

“他们出了寨子，试图逃跑，被他们的师父，就地清理门户了。

少主很生气，下了重令，哪个学徒再试图逃跑，碎尸万段；哪个师父放跑了徒弟，碎尸万段。”

陆渐从吴天的语气中听到了明显的威胁意味。

“我观察了你们几天，所幸你们没那么傻，虽然想过跑，但是没那么做。”吴天的语气好像有一种控制着生死的从容，“如果你们当时做了，现在传令中的死亡人数就是四个。”

陆渐面色不改，看不出计划被识破后的慌乱，或是鱼死网破前的决绝。他就只是继续淡定地吃饭，将饭菜送进自己的嘴里。

似乎没想到陆渐是这幅反应，吴天的从容气势里出现了一丝丝尴尬，他收回凑向陆渐的脸，恢复正常的坐姿：

“其实每一个进了寨子的孩子，都想过逃跑。”

吴天换了一套语气，又仿佛长辈语重心长地教育着后辈一般：

“只是，长大了之后，见的人多了，见的事多了，你就会明白一个道理……”吴天也重新拿起了碗筷，继续吃饭，“你之所以想要逃出死人寨，是想要逃离恐惧、逃离被控制的命运、逃离被一个冷漠的‘天神’冷冷注视着生活状态……”

“……但是，就算你真的逃出去了，你会发现，外面的世界，有更大的恐惧，有更强的‘天神’掌控着你、控制着你的生死和命运。”

吴天的话突然开始变得莫名其妙，好像在背诵着刻板的书本：

“百姓是人，皇帝是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除了皇帝，任何人的命运都是被别人掌控的。

……甚至，连皇帝的命运也是被什么东西控制着的。”

陆渐听不懂吴天的话，吴天也不再说。

一场防止徒弟逃跑的对话到此为止，武奎宁叫嚷着来到了后院，要和吴天换班吃饭。

陆渐看着天，今天的天色灰蒙蒙的，好像被什么东西罩住了一样。

“为陆氏报仇就是我选择的命运，没人能强行控制我的命运。”陆渐心中暗自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