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粉嫩的猪蹄啪一声搭在床边。

“珍珠？”

此时房门被人推开，宝儿跟在祝宴身后走进来，看见许辞醒了像只蝴蝶一样飞扑向她，被祝宴一把逮住衣服后领。

“她琵琶骨被穿透了，得养上十天半月的，经不起撞，你慢点儿！”

宝儿急忙收住脚步，疯狂点头道：“我晓得的，祝医修。”

许辞了然，原来是在祝宴的山头。

“无妨，我没大碍。祝姐姐，我怎么会在这儿？”

“唔”，祝宴在床对面的美人卧上坐下，一把搂住珍珠，懒洋洋道：“如今我这里怕是昆仑唯一清净的地儿了，你在此处安心养伤便是。”

宝儿小碎步挪到许辞身边，附和道：“对对对，小姐您好好修养。昨晚可吓坏我了，您流了好多血，把陆世子的白衣服都染红啦！”

祝宴郁闷地看了一眼宝儿，“你这个大嘴巴，哪壶不开提哪壶啊？阿辞你快躺下，跟你说了眼下昆仑乱成一锅粥，你别乱跑。”

宝儿无辜地绞着衣袖，想去拉许辞又怕扯动她的伤口，只能伸手拦在她身前道：“小姐，听祝医修的话，躺着嘛。”

许辞叹了口气，道：“祝姐姐，非我不爱惜自己身体，只是昆仑既然出事，我身为师尊弟子，怎么能不闻不问。”

“你别冲动啊，宝儿扶你小姐躺下”，祝宴不知从哪掏了一把瓜子出来，边磕边说：“等我慢慢讲给你听，你听完再决定要不要出去。”

许辞只得慢慢坐回床上。

“子时藏书阁大火，这倒不算什么大事，顶多烧些典籍卷宗，看守的弟子后续默出来补上便是。丑时雪湖结界动荡，承北亲自过去查看，发现不知是哪个缺了大德的弟子在雪湖边放烟火，惊动了大阵，然后就是九极宗宗主酒醉跌入池塘，失手将寅谙门南竹仙姑一道拽了下去，两边直接打了一架，笑死，谢长情跑去劝架，被老尼姑一戒尺打得天旋地转，大半夜跑过来找我，生怕自己破相。”

祝宴顿了顿，给自己倒了杯茶，润下嗓子，接着说道：“再之后才是重头戏。魔尊卫昭派遣右护法周砚浓千里传音至昆仑宣战，不接受求和，誓要灵界生灵涂炭，以报当年……啊呀，陈年旧事了，总之往后的日子都不会太平了。”

许辞垂眸静静听完，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她和卫瑾瑜这三年，到底是走到头了，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盛夏的光透过碧纱窗，落在她苍白手指间，许辞眼睫微颤，忽觉得有些刺眼。

祝宴还在喋喋不休，“陆世子把你送过来没多久，你师尊也来了，两个人不知道谈了什么，就先后离开了。我只好把宝儿叫过来照顾你，话说你昨夜怎么受的伤？”

许辞努力从那种莫名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打起精神回道：“不速之客擅闯昆仑，我碰巧撞见，交手不敌，让那人逃走了。”

祝宴点点头，感慨道：“万幸被陆世子捡到你，日后有机会得好好谢谢人家。”

“是。”

宝儿坐在许辞身边托腮插话道：“小姐，陆世子长得可真好看呀，抱着您跟一幅画儿似的。”

祝宴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率先开口：“宝儿，若是不想给阿辞惹麻烦，这话以后就别再提了。”

如无意外，许辞将来是要接替容珩掌管昆仑的，万不能和红尘中人有纠葛。

许辞偏头轻声问宝儿：“你觉得陆世子好不好呀？”

宝儿眼神懵懂，呆呆地点头，又摇头，“天底下只有小姐待我最好。”

“那你……先随陆铮下山去好不好，等此间事了我再来接你。”

昆仑如今危机四伏，她势单力薄，恐怕护不住宝儿。

“我不要！小姐在哪我就在哪！”

宝儿说着就开始掉眼泪，“呜呜呜我会用心修炼的，小姐不要赶我走嘛呜呜呜。”

许辞难得对宝儿不假辞色，沉声道：“不要哭了，听话。宝儿，你该学着长大了，我护得了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

屋内一时间只有宝儿一人哭啼的声音。

她被许辞保护得太好，关于爹娘故土的记忆早已经淡去，又惯常没心没肺，连从前遭受的苦也早早一并忘了。

宝儿的记忆，是从遇见许辞那天开始的。

她固执地去拉许辞的手，口齿不清哭嚷道：“不要分开好不好，我打架不行，可是会逃跑啊。”

珍珠从祝宴膝上跳下去，滚到宝儿脚边，用脑袋去拱她。

不要再哭啦！吵死啦！这么大了还哭鼻子真的很丢人的好吧！

祝宴清咳两声，迟疑道：“那什么，昆仑再怎么说也有容珩坐镇呢，出不了什么大事。再者，你把她托付给陆世子，反倒落人话柄，不好吧。”

许辞面色坦荡，“我未入昆仑前便已和陆铮相识，何须惧旁人流言蜚语。灵界和魔界开战在即，若得平安司相助，赢面自然也要大一些。”

祝宴想想也有道理，遂不再拦，只道：“你现在不宜走动，无论有什么打算至少也要等伤势好一些再说。”

“阿辞省得。”

祝宴抱起珍珠，“我去看药煎好没有，你躺着啊。”

许辞目送祝宴走远，示意宝儿关门，然后径自从芥子钗中取出一套绯紫衫裙，到屏风后换上。

这一动作自然牵动到伤口，许辞换好时面上已是冷汗涔涔。

“宝儿，我们走。”

“啊？”宝儿扶住许辞，不解地问：“祝医修不是让您在这静养吗？”

许辞拿起月溶剑，道：“趁眼下大乱，我们才好走。师尊手段雷厉风行，最迟今晚昆仑上下必定全面戒严。昨晚的动静多半都出自陆铮之手，一旦被查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商陆应该已经被陆铮的人送下山了，她要在幕后之人察觉之前去问个清楚。

宝儿这时候脑子突然灵光起来，“刚才小姐说要我走，是特意说给祝医修听的吧。”

许辞摸了摸她的头，道：“祝姐姐和师尊交好，必不会隐瞒。我们只要与陆铮分开走，他那边吸引师尊注意力拖延时间，我有七成把握离开昆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