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什么资格担上你的这一声大哥?”杭初打断他,眼眶已经红了,“我口口声声地说我信你,可我却被蒙蔽了双眼!若我当时选择坚定不移地相信你们,那现在……就不一样了。”
他一口气说完了一切,眼泪终于还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只是说完后,心中压抑多年的痛,也终究释放了出来,仿佛被抽出一块沉重的石头,此刻,身心都松了几分。
杭墨依旧很平静,他的笑容始终未散,眼神更是多了几分温柔:“我很高兴,大哥终于对我说出了这些话。”
“你说什么?”杭初诧异地看着他。
“我只想告诉你,不要自责,我和思言,都从不怪责大哥。”杭墨抬起头,轻柔地搭在他肩上,“你永远是我惟一的大哥。”
杭初突然放声大哭,哭得像孩子。
这些年,他已褪去了一身的顽劣和痞气,他可以将整个杭府管理的有声有色,亦能在朝堂上担起任何重任。
他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风流少年了,如今肩上的担子更重,笑容,也越来越少了。
还好今日,他在杭墨面前好好放肆了一回。
“好了,差不多行了。”杭墨无奈地笑着,“我都还没哭呢,你哭什……咳咳……”
他取出帕子捂住了嘴,再拿下后,洁白无瑕的帕子上便染红了一滩殷红的血迹。
“怎么回事?”杭初止住哭声,神情紧张地拉住了他的手,“我不是一直叫医师来给你诊断了吗?怎么还不见好?”
杭墨虚弱地笑着,嘴角尚有血迹留存:“一身的病了,好不了了,更何况……”他顿了顿,“心病最难医。”
“二弟,你别闹。”杭初紧紧蹙着眉,“药一定得按时喝,过去的事……让它过去好吗?别想了。”
他知道,说这些都是徒劳,只是此时,他已经慌到语无伦次了。
他努力使语气平静下来:“你都答应过要陪我练剑,好好补偿我呢。”
“练不动了。”杭墨打趣道,“就当你功过相抵吧。”
“你少来这套,总之,一定要好好保重身子!”
“知道,啰嗦。”
“你还嫌弃起我来了?”
“你家芸儿有没有说过你很吵?”
“我家芸儿才不会嫌弃她爹……喂!你还笑!”
……
那天,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很久,直到傍晚时分,绚丽的彩霞晕染了半边天空,杭初方才恋恋不舍地回去。
屋子中又恢复了原本的寂静。
桌上有喝剩的粥,亦有两块还未吃完的糕点。
杭墨取出床头的游鱼玉簪,抱在怀中,静静地躺了下去。
他们当初的欢声笑语,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如果我哪天真的不在你身边了,你准备怎么办?”
“我想……我应该会继续用着你用过的东西,吃你爱吃的食物,去你爱去的地方,就好像,你从来都没走,一直在我身边陪我。”
“你有没有觉得很吓人?怎么听都觉得你在陪着一个鬼过日子。”
“嗯……我有点怕鬼,但如果那个鬼是你,那我就不会怕。”
最近身子愈发不如从前,人总是乏力不堪,醒着的时候也逐渐变少了。
“睡了。”杭墨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与谁温柔细言,“最近梦见你的次数又多了,可能没多久,就能真的见到你了吧。”
七日后,杭墨因积郁成疾,于湖畔小屋中在睡梦里离去,享年三十三岁。
杭初发现时,以为他只是面带微笑地睡了。
也许他真的只是睡了,然后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