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闭眼，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她舍不得这片光明。

花辞靠在床头良久，靠得脊背发麻，才抬眼看了看窗外，掀起被子下床。却不经意间碰掉什么东西，发出“咣当”的声响。她下意识看向地上，一把折扇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正是纪犹怜送她的那把扶桑。愣了片刻，还是弯腰将其捡起，在手心里攥着，有些麻木地推开门，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外面的空气凉凉的，花辞穿着单薄的衣服却毫无感觉，晃晃悠悠地来到了碧波亭，坐在长椅上，手臂搭在栏杆处，扶桑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看着远处出神。

不知道发呆了多久，身上传来一丝温度，她回头，看见江月秋正给她披上衣服，下意识地就要去喊：“师尊……”

江月秋挑眉：“你叫我什么？”

花辞回过神来，尽力扯出一个笑容：“没什么，殿下。你怎么过来了？”

江月秋目光微敛，不自在地往下瞥去，又想到什么，转而看向花辞：“这句话，我应该问你。”

他本来是想去明月阁看花辞来着，结果没找到人，在府里逛了半圈才在碧波亭远远地看到花辞，想了想，折返回去拿了件衣服才回来。

真是奇了怪了，坐半天不觉得冷，结果江月秋给她披了件衣服就觉得衣服没盖到的地方凉飕飕的，她靠着柱子不自觉地将腿放到长椅上蜷起来，可立马又想到面前的人是江月秋，又不好意思地想放下去。

“别动。”江月秋不但没有怪她，还伸手轻轻替她拢了拢衣服，直到宽大的披风将花辞整个人都罩在里面，江月秋才松开手，看着花辞抱着膝盖缩成一团的模样，小小的，很想让人抱一下。

“如果，”花辞犹豫开口，紧张地捏了捏手指：“如果我不是纪家小姐，殿下会不会……不要我？”她等了一会儿，不知是不是她自己的原因，总觉得这一会儿格外漫长，最后还是忍不住：“殿下不想回答就算了，我是开玩……”

“我以为你会很清楚，”江月秋缓缓开口：“太子和纪二小姐，从一开始就是利益关系。大婚时你也说过，两人各自安好便是。”

花辞有些沮丧，有些难过，失落地低头：“是，我知道。”

“可是现在看来，想要各自安好，是不太可能了。”

花辞茫然抬头，江月秋指尖轻轻抚过她的黑发，然后低头，便吻了下去。

这一吻不带任何杂念，在唇瓣上辗转流连，温柔地让人恍惚。

她听到他在她耳边轻轻说，带着温热的气息：“纪二小姐，太子殿下，都不过是一个名头，太子殿下可能会不要纪二小姐，可是江月秋，断不会不要你。”

花辞被这突如其来的吻吻得不知所措，好半天，才抬眼看向江月秋：“怎么样都要吗？……若我是个妖怪呢？”

江月秋难得地笑了笑，嘴角勾起，端的是潋滟清绝：“若是男妖才被称为妖怪，女妖应该称之为妖精。你若是妖精，应当也是个惹人爱的妖精。”

花辞低下头，声音嗡嗡的：“……不是惹人爱的，是惹人恨的。”

“是惹人爱的，”江月秋语气坚定，不容置疑的温柔：“没有人爱你，我来爱你好了。”

“我替众生爱你。”

碧波亭上，月光静静地洒在两人身上，水面上浮着的冷白色月光也仿佛因这一句承诺，温柔多情了起来。

花辞看着江月秋怔了好久，忽而展颜一笑：“有你就够了，不用替众生。”

她一直知道，她的师尊，一向以拯救苍生为己任。她甚至觉得，在他心里，她可能不如天下苍生。所以前世她不想让师尊为难，便在众生和她之间，做了个抉择，选择自我了结。

在她心里，她不如天下众生，可天下众生，也不如那一轮皎皎明月。

夜风吹着花辞的话漾开至湖中央，打碎了水中月亮，声音细碎又动人：“因为……在我心里，众生不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