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这次可能是最后一次交谈,崔敏已抛开宾主身份,循着本心发问,倘若今日得不到切实的答案,只怕这疑问会一直搁在心里。
关新妍未曾料到崔敏会有此一问,想了一番后,回应道:
“有我在,小莲你是拉不走的,倘若我忌讳你是吴太师的门生,就不会让小莲喊你师傅。”
“那,你是刻意针对我这个人?”崔敏追问,势有穷根究底的决心。
至此,关新妍已然明白崔敏对自己的心思了,他劫走粮草,恐怕不只是不希望自己变成他所轻视的商民,还希望自己在走投无路之下投靠于他。
只思忖片刻,关新妍一脸正色回应道:
“我对先生素无偏见,而且,扪心自问,我对待先生态度上并无疏失。
先生莫不是怨我不重用先生?倘若先生是我花钱雇来的人,我自然会物尽其用,让先生在教导小莲之余,做些旁杂事。
先生终归是客人,还是身份尊贵的朝廷官员,先生的志趣在庙堂、沙场,我不能没轻没重、没大没小地总拿宅院里的粗鄙事去烦扰先生。
而且,先出出身清贵,重门户之见、重礼仪纲常、重名望名节,尽力与我划清界线对先生有益无害。”
崔敏攸然转过身面对关新妍,刚要申辩几句,关新妍却抢声继续说:
“虽然我是遵巡常礼对待先生,先生却感觉到我有刻意疏远先生,我想,造成这想法偏差的原因可能是理念不同。
先生一味给小莲灌输儒家思想,斥其它思想为杂家乱派,我不认同先生此理念。我希望小莲打破既定俗陈,思想不要苑囿于一个框架里。
这有悖先生的教义,但我想先生在此只是暂居而已,先生又是客人,是以不想为此事与先生争辩,小莲为了不惹先生不快,也未在先生面前提起此事。
许多次,我与小莲畅所欲言之时,先生突然走来,为怕先生多想,我们及时收口,这可能给了先生不被信任的感觉。”
崔敏身心释然,关新妍感知到他的如释重负,眸光略暗,清声道:
“其实,说到底,这误会澄不澄清也无多大意义,明日过后,先生与我们各行各途,往后,再难相见。
希望先生一路走好!”
这一番坦荡毫无隐意的话,让崔敏明白自己在对方心里属于淡如水的交情范畴,其实,这已然超出了他的期许,从内心里,感到轻松和踏实。
误会澄清,或者对关新妍来说没有什么,但对崔敏来说意义重大,一直以来,那个谜团令他常常不自禁胡思乱想,陷入极端困苦意境之时,会焦虑,甚至自卑。
如今得到切实答案,仿佛已从深渊回到实地。
……
当晚,崔敏与小莲彻谈整晚,除了两名当事人之外无其它人知道谈话内容。第二日,大伙见小莲神采奕奕,举止比往日更加谦和,其明亮的目光里似乎多了点什么,仿佛一夜之间,这个少年成长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