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的锣鼓已经敲过,江南早春的雨水却更加浓雾迷蒙,阴郁之色笼罩着整个枝南县。微凉的雨水沿着青瓦滴答滴答,节奏一种独特的悲色。
即使这个时辰了,范家的人依旧坐立不安,装点雅致的茶厅点着微弱日晕烛火摇曳着。
“方小姐还没来吗?”
突然有个苍老的声音带着焦急打破了寂静。不一会儿,有个人影从茶厅内掀开厚重的布帘往外看来,看见依旧寂静的庭院和潮湿无尽夜色,接着又失望的进了屋子。
“老夫人,兴许晚些就来了,您要不就先歇着……”出去探头的仆妇劝慰着:“方娘子前来,老奴再叫您。”
如今已将过了一更天,老夫人平时也没有熬过这么久,再加上人老了,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
雅致古朴的茶厅之中,一位灰发老者静静坐在主位上,疲惫与悲伤让她看起来没有以往的精神奕奕,只见她摇摇头,也没有说话。
只是悲色眸子中闪过坚定和无奈。
范家出了这样的事,身为当事人怎么会无动于衷。
因为就在不久范家大儿媳生了一个浑身青灰色的娃娃,看的人心惊胆战。
可是如今范家找遍了县城大大小小的大夫,不乏知名的良医,都束手无策,但是奇怪的是,这个孩子除了浑身青灰以外,都没有任何异常。
可是这看起来……还不得不说,真像一只“鬼娃娃”。
说是范家造了孽。
注定要断子绝孙了。
从回忆中拉回,眼眸闪了闪。
那个仆妇还想再劝一声的时候,门外传来脚步声,老夫人激动的从椅子上弹起来,恨不得冲出外面去。
外面的帘子先掀开,进来一个伟岸的中年男子,还有一个愁眉男子,后面一众小厮。
老夫人焦急张望,没有看到一个女子的身影,急忙问道:“方家娘子呢?”
只是中年男子懊恼的神色,让老夫人的心都凉了半分,中年男子无奈的摇摇头说道:“方家娘子的丫鬟说……方姑娘三更才会起身,让我等三更后将孩儿带过去。”
带过去?
“这怎么行,孩儿身子羸弱,怎能就这样出去。”老夫人反应有些大,中年男子都没有想到,只是回头想一想,确实是这样。
孩子才刚生出来不久,出去还不得病了。要是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该如何是好。
只是……
想到这里,中年男子眉头皱的更紧了,不着痕迹的看了看身后自己的儿子。
年轻男子也皱着眉,对老夫人道:“祖母,这方小姐似乎不太方便。”
说完一脸犹豫之色,最终还是说出来:“方小姐眼疾,给谁看病都要病人亲自登门……这……”
老夫人一脸讶异,虽说医者不自医,可是身为一个医者,连自己的眼疾都看不好,还能相信这个人吗?
最近这个神出鬼没的女子风头正紧,听说可以治好各种怪病,也不知是真是假。要是是真的,那她的曾孙就有救了。
可是这都是什么规定,还要病人登门。虽然自己的曾孙怪异,可是那还是自己后代,范家一直都是一脉单传,这可是范家的香火啊!
想到这里,老夫人心中更加没底了。
可是现在大街小巷都在说方小姐医术高超,什么奇怪病症在她手中都不在话下。
不然范家怎会知道这个人。
可是如今还能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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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夜色浓郁,外面还一直淅淅沥沥的下着雨,雨露微凉,眼看之处都是一片湿黑夜色。
枝南县南边的一个小巷子里,两盏微弱的灯笼往巷子深处前行。隐隐约约之中看见一个年轻男子抱着襁褓孩儿小心翼翼,轻轻的脚步声回荡在巷子里,格外清晰。
如今已经是三更天,巷子前后乌黑,男子更加小心,伫立停在一个小院门口。周围都是湿冷的冷春雨水,烛火映衬淡淡青苔。
“咚咚咚……”
老嬷嬷前去敲响了门,因为周围寂静而显得格外清晰和突兀。
不一会儿,门里面传来脚步声,咯吱一下,破旧的木门突然打开,门外的几个人都吓一跳。
冷色的灯笼出来,一只白森森的手出现在众人面前,又是倒吸一口凉气,心怦怦跳。
年轻男子紧紧护住孩子。
“是范公子吗?”清脆婉转的女声轻轻传来,众人才放松下来。
范久年急忙道:“是的姑娘,请问方姑娘休息如何?”
休息好了,就可以治病了吧!
碧螺明了的微微一笑,说道:“姑娘已经醒了,公子这边来。”
碧螺带着他们一行人进了院子,里面不大,也就三间小屋子。可是进去一看也只有一间屋子有烛光。
烛光透过窗纸,看到一个隐隐绰绰的身形,静静的坐着,瘦弱的身子看起来也只有十二三岁的模样。范久年慢慢收回心思,跟着走进去。
却被一只手拦下。
范久年一看,碧螺正在微笑的看着自己,只听到碧螺说道:“让老妈妈进来罢,公子男儿身。”
方姑娘还未婚嫁呢。
范久年脸一红,将孩子给老嬷嬷带进去,自己现在门外。
却总放不下心。
直直的盯着倒映在纸窗上的影子。
沉静的室内空气微微有些凉,一个五官普通,衣着蓝色碎花底裙,黄白外卦的女子坐在里面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她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恬静的让人不忍心打扰,美中不足的就是眸中一种空洞,没有明亮的眸色,就像没有星星的无光夜色。
似乎多看一眼就要陷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