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黄色的射灯打在矮桌上,黑正在泡茶。
他坐在一只蒲团上,穿着异常宽松的藏蓝色盘口麻质立领衬衫。一根铁链从屋顶垂下,吊起一支乌黑的铁壶,悬挂于他的右侧。那里有只火红的炉子,正在马不停蹄地煮着铁壶里的水。从屋子的入口处看不真切,但能看出他确实在极为认真、专注地泡着手中的茶。
他抬起头,朝成易报以微笑。
短发,脸庞削瘦而棱角分明,笑容颇具感染力。
成易怔怔地望着他,说不上来怎么一回事,但总觉得他极为眼熟。
黑朝成易招手,并指了指矮桌对面的蒲团,示意他走上前入座。
成易脱了鞋子,穿上一旁侍从递过的草屐。他花了很长时间,才从门口走到黑近前。
入座后,成易闻到了熟悉的茶香。他很快想起,正是自己在姵家喝的那款。
“大龙山?”
“诚然!”
黑将泡好的茶稳妥地递到成易面前。
“尝一下。”
成易端起杯子,喝了。回味亦很熟悉,正是看护师泡的那茶,但是,和看护师泡的又分明有所不同。
“我在姵家喝过这茶,但两者多少有些区别。”
黑再度笑了。他笑的时候眯着眼睛,用一种极为可亲的表情凝视成易。
“茶是同一种茶,”他说,“但泡茶之人不同,泡出的滋味当然有所不同。”
“何以这么说?”成易问。
“煮水的温度不同,有人喜欢用滚烫的水泡,有人喜欢用温一些的水;茶叶的用量不同,有人喜欢喝浓些,便也认为客人亦喜欢浓的,反之亦然;喝茶用的茶具不同,有人喜欢用玻璃杯,能清楚地看到茶叶泡开的变化,有人钟爱陶器;泡茶人的心境不同,有人心急,巴不得快一点让客人品尝,有人性子慢,不骄不躁,让客人也跟着慢下来;喝茶的环境不同,有的地方逼仄,让人难以好好品尝,有的地方空旷,喝茶的人自然就能把心打开。”
成易煞有介事地打量矮桌对面的黑。他越来越觉得对方看起来相当眼熟,熟到像某个自己身边没少打招呼的人,可就是无法在脑子里唤起那个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