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回各自的房间时已接近半夜十二时。成易歪在床边的沙发里无所事事,野猕猴桃酒劲上了来,晕眩感如影随形。果然是纯粹的果酒,脑袋并不觉得疼痛,但口干舌燥,浑身燥热。成易一杯接一杯地喝开水,然后一趟接一趟地上厕所解手,足足花了三刻钟时间,好歹缓过劲儿来。于是洗脸漱口,用热水烫了脚,上床躺着。
即便是关上了灯,闭上了眼,成易也清楚自己一时半刻是无法入睡的,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酒精如何在血管里来回冲撞。正在为难之际,叮叮响了起来。
睡了?寿带问。
没有。成易答。
来我房间,给你看点好东西。寿带说,口吻里带点笑意。
顷刻就来。成易答。
半分钟后,成易坐在寿带房间的沙发里,两人抽着烟,饶有兴致地观瞧寿带所说的“好东西”。那是一张用不锈钢材质相框精细装裱的照片,一男一女,男的个子高大,留偏分发型,轻微的卷发;女的身材苗条,穿一身白色棉质连衣裙,脚踏白色运动鞋。男人左手搂着女人,两人同时对着镜头做灿烂的笑容,看样子像是在蜜月旅行。
“你哪里来的?”成易问。
“衣柜里掉出来的,”寿带说,“当我抽出毯子的时候,从最低处带了出来。”
尽管没有任何字样表示两人的身份,不论从脸庞,还是身子骨,都能清晰地看出相片上的女人是年轻时的老板娘,这一点毋庸置疑。
“那是她老公?”成易点了点相片里的男人。
“必然是了,而且他老公肯定因为失去了时狸而死亡。”
成易抬起眉头看寿带。
“何以那么说?”
“想想便是嘛!天底下哪有一个女人独自开一家旅馆的道理?一定是两人亲手打造了这间旅店,确切地说,旅店怕是男的杰作。可惜好景不长,因为丢失了时狸,男人一命呜呼,女人亲自操刀,硬生生地让自己从花一般美丽的姑娘蜕变为一名身形肥胖的大妈,即便如此,女人义无反顾,因为她觉着是继承了男人的遗志。但是毕竟是因为丢失了时狸而失去了老公,所以提到有人偷了时狸时,她才会起刚才那般激烈的反应!”
“得得!”成易说,“你是如何冒出这串想法的?”
寿带吸了一大口烟,突出后朝成易笑了笑。
“我这个人没什么才能,但对于人的情绪这种事情,多少还是有些近乎精准的直感的……说起来,就和你做影幻作品那样呢,想法一旦来了,便清楚地知道那是正确的。”
成易讪笑着,又朝照片打量了一阵。
从他们坐着的沙发上,能够清晰地看到窗子外面的黑夜。今晚看不到星星,但黑压压的阴云倒是多的很,它们在海风的推动下缓缓移动,仿佛一群暗渡陈仓的鲸鱼。
“喂!”成易说,“刚才老板娘所说,并不算全错。”
“哪个?”寿带问。
“关于宇宙飞船的事情。”
“为何?”
“泛华都低层没有宇宙飞船,一艘都没,”成易抽光了最后一口烟,把烟蒂望烟灰缸里按。“但我的父亲,年轻时候便是宇航员,他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提起过在泛华都至高层发射飞船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