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贼头目光冷峻,斟酌了一会儿才抱拳说道:“六贼之首隋兴义,我和两位兄弟今日遭遇仇家,刚刚从杀人场上脱身,实在是杀红了眼,加上有自家兄弟折损,才会与那位姑娘发生争斗,确实是无心也无意,我三弟刚刚对姑娘那番话纯粹是无心之举,请少侠见谅,多有冒犯了。”
听到这里,张柯算是暂时安心,可随即一个问题提上心头。这个谎要怎么圆上去?就驴下坡是必然的,但他要是就这么顺畅地下去了,岂不是傻了吧唧让人猜疑?可要是再做一次欲拒还迎的戏份,他也怕这位贼首翻脸。
张柯也是焦心到了一定程度,脑海中翻云倒雾,很快有了一条对策。他暗中汇聚精神力,以化形造物的精准操作,修复了袖中被自己剌伤的手掌。
不过几秒功夫,他感受到手心完好如初,便淡然笑着,尽量自然地抱拳道:“既然如此,某人也是听说过六贼的名头,但这还不算完。”
“不算完,”贼首隋兴义眯了眯眼,鹰隼一般的锐利目光降下来,话锋一转,语气轻悄道:“少侠还有何请教,我接着便是。”
但隋兴义心想,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不识抬举,他要是再紧逼一步,我便拼死也要杀了他,就当试试巫蛊之术的厉害;但确认他是个花架子,我就让他身死当场。
只见张柯不紧不慢道:“隋前辈或许误会了,前辈肯给我这个后生面子,那就是敬我一尺,按照师门教诲,我应当还礼。
我看这位用刀的好汉和我妹妹有些误会,不管她是否有错在先,毕竟她不懂事,后果就让我这个做哥哥的来承担。不如这样,就让这位好汉砍我一刀,怎样?”
他随即伸出右手,摊开手掌递了出去。
“请随意,我对自己的蛊术造诣还是蛮有信心的。”
张柯此时的心里话是,你们随便砍,剁手谁怕谁,我反正能恢复。
隋兴义当即心头一颤,他记得这人不到半柱香前分明持刀自伤了,这么点功夫,怎么伤痕就愈合了,如此看来,此人内功修为简直深不可测!
可那汉子也是耿直,既然你提出这种无理要求,我难道会怕?他管不得贼首的命令,刹那抓住刀柄,一个箭步嗖地踏了出去。
那刀虽然还在地面之下,汉子却跑的飞快,瞬间将距离拉到了几米之内,他拧转手腕,陡然从平地跃起,带着刀犁起几丈高的深厚土壤。
“去死!”
“住手!”隋兴义当空吼了一声,却毫无动作,仍旧立在屋头,一副作壁上观的态度。
当他转变话锋时,两位兄弟就领悟了他心中所想,这些年配合出来的默契,外人绝对看不出来。
当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摆出一副臭屁样子,在他面前装高人的时候,隋兴义就满心不爽,虽然也是做出一副恭敬的样子,但无论怎样,肯定要试试他的身手。
隋兴义的道理很简单,他没出手过,也就有回旋的余地。到时候这位少侠要是挡不住老三一击,那他就是花架子一个,方才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当杀;他要是真的轻易挡住了,那另当别论,隋兴义再做个小,假意告罪说自己没拦住下手,这也能说的通。
六贼之三的绝技,便是从天而降的一招跳马砍杀,脱胎于北方骑战中的技术,却被这个天生巨力的汉子用在了平地上。
生铁铸造的重刀,不求韧性,只取其重量和足以破甲的钝锋。
一刀天降,大力挥舞出呼呼风声,好似平地起波澜。
张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能抬头一看,仿佛时间都放慢了,他动了动嘴,本想骂一句姓隋的你个黑心的狗贼,却下意识伸手去挡刀。
毕竟是人类,潜意识都会用四肢保护重要的头部和躯体。
在这生死一线间,他的知觉都放大到极致,那一刻,心意洞明,他随意伸手剑指,数道沙流随风而起,如犬牙交错,向着他手指一端汇聚而去。
一柄沙之长矛以雷鸣之势挑去!
嘣!
满耳都是金石交错之声,那柄巨刃斩落的气势生生被沙矛阻遏,汉子一惊,张柯抓住间隙,面无表情指挥着沙流突进,刹那间三束尖如狼牙的沙流旋卷着突刺,兵分三路扎向汉子身上不同弱点。
壮汉身在空中,躲闪不急,知道大势已去,只得借刀上阻碍的力量,翻转身体,蹬在刀背上,向着相反方向后蹿出去,这一落败的同时,他也将从不离身的刀抛下了。
下一秒,沙矛迎面袭来,毫不留情,风声尖锐如鬼嚎,汉子眼神一凛,顿时如临大敌,可武器都抛下了,他认负也就算了,居然还有赶尽杀绝?
可这都无所谓了,一个武者丢弃了自己的刀剑,那就是承认了技不如人,高下立判,落败之耻,就用一条命来抵吧。
“且留他一命!”
一个沙哑声音喊道,随即屋顶上那贼首身形消散,转瞬出现在了落败的汉子身前,两根指头迅如游龙,轻描淡写拨开了先后三道沙流。
“三弟,告诉你不要冲动了!”隋兴义转过头,压着嗓音呵斥道。
汉子一时眼睛都红了,自恨不如,气愤地一挥拳,“大哥!”
隋兴义心想还好赶上了,顾不得规劝下属,随即转身抱拳,语气恭敬有加道:“冒犯了。”
张柯外表淡定,实则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娘的,这世道怎么唬人都快唬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