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交错矛影。
牧横握着虎月洐,以单手对敌,两人皆是身经百战,身影缥缈间,便用出招式千百,无一招重复。
杜允城血灌瞳仁,双眼赤红,从方才那招落日沉川后,杜允城不管如何变招巧妙,手中蛇矛却再也攻不进牧横周身三尺,即便故意卖出破绽,牧横也不再冒进,只是虎月洐挥舞,与自己手中的蛇矛硬碰。
杜允城所属的梁州杜家在朝中影响不小,其中杜家两位老祖宗乃是朝中的太傅和太保,有杜门双杰的美称,当年深的太祖信任,族中但凡有些才能的人都被老一辈们铺好了路,只需要顺风顺水的做下去便会有一生富贵,而出类拔萃者如杜允城这样的,在杜家全力辅佐下,一爬三公之位也不是不无可能,可杜家想将杜允城捧上高楼,但杜允城却瞧不上杜家铺路,他誓要做杜家的独一无二,便弃文从武,杜家多番阻碍,但杜允城天生就不想被人摆布,孤身一人入了军伍,十年间拼杀到了一州将军之位,堵上了杜家所有人的嘴,有此番结果,抹不开杜允城卓绝的天资与傲气,可杜允城正风头无二之时,淮汉王朝却凭空冒出了个牧横,一身武艺莫测,带兵战法无双,那时淮汉只知牧横而不知杜允城,这让心高气傲的杜允城如何能心安理得的接受,之后,杜允城便借巡视为由挑衅淮州军伍,淮州的那些武将都不是杜允城一合之敌,可最后一袭白衣的牧横骑马而出,杜允城便在万军面前被一刀挑于马下,那日后,杜允城便日日心气不平,日久心生魔障,一日不杀牧横,一日便不得安宁。
月光下
杜允城杀招跌宕,但两人打斗却似翩翩起舞,若不是陈厉几人能感受到其中如洪水般倾泻而出的杀意,不仅也会觉得两人怕是在切磋而已。
陈厉也乐得如此,牧横出手越多,三人在一旁能看出的破绽也就越多,二十多年前,牧横入军前便是太平榜上的第十一,可江湖太平榜,陈厉从来没有放在心上,榜上十一人被世人吹捧武力冠绝淮汉,但太平榜上个规矩,绝不将朝堂和军中之人选入其中,而在场的这些将军,谁不是早年就脱离了九俗踏入天涯路的武夫,如果军中之人也能评榜,那陈厉相信太平榜上有些人便要靠边站了。
远处
躲开了杜允城惊天一矛的牧以歌,虽然心疼住了十年的木屋被毁,但还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爹爹手中的虎月洐,不敢眨眼,牧以歌知道,爹爹此番不是在与什么狗屁将军交手,而是用那将军手中的长矛来教自己如何用虎月洐战百兵,若爹爹真想立刻杀人,那这将军可不会这么轻松了。
两人缠斗不休。
杜允城嘴中杀声震天,一张脸涨的通红,而牧横面无血色,只是平静的出招拆招,挡下了身前的长矛,杜允城在几人面前夸下海口,可如今奈何不得牧横,一怒之下,直接仗着镇国甲胄便要上前与牧横以命换命。
陈厉看在眼中满眼笑意,心中无比希望此时杜允城以命换伤也好,只要能让牧横受伤,再杀他又有何难,以前牧横骂自己心机深沉,但陈厉一点都不生气,若在这朝中军中城府不深,便只能成为他人的盘中餐,出生于陈家的陈厉,出生起便高于万人,若尝不到利用他人的滋味,对于他来说可是比死还要难受,身边这些人,从来不是朋友,永远都是他的棋子而已。
可是
杜允城拼死也未如了陈厉的愿,即便打着以命换命的癫狂心思,杜允城却渐渐的控制不住手中蛇矛的力道,与牧横交手间,杜允城还没伤到牧横,就将四周地面打的千疮百孔,百招之后,杜允城双手变得僵硬,嘴唇开始发紫。
而此时牧横手中的虎月洐却愈发的快了,每一刀都在空中掀起波纹,每次与软金蛇矛相碰,杜允城身上的镇国甲胄便会越发暗淡。
师出生息剑门,陈厉也觉得不对劲,眼中寒光闪烁,手不自觉的扶在了剑柄之上,天涯路上风雨境的风景看了这么多年,陈厉也有些腻了,可杜允城身处风雨无惧的境界,居然连力道都控制不好,其中必有蹊跷。
而夏侯庭与李浊莲对视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牧横在用杜允城喂招恢复境界!”
如此
便不能再等
一个牧横而已,杀了他,淮州大将军之位无论如何也只能是陈家的了。
五尺青锋剑出鞘,剑气凌人,剑光照耀山间,青锋大剑带着几尺粗壮剑气斩向牧横。
牧横本想再拖些时间,可既然拖不了,那也无妨,只是单手为双手而已,牧横握着虎月洐横腰一转,斩向了杜允城身前,虎月洐出刀如伴风雪,刮得杜允城脸庞僵硬,牧横将无数气机压于虎月洐一刀之上,在碰到杜允城手中蛇矛时瞬间炸开,无数刀刃划过镇国甲胄,甲胄上符字闪烁,软金蛇矛应声脱手而出,杜允城整个人毫无还手之力口吐鲜血的飞了出去。
此时青锋剑气已近
似要斩开一切
牧横趁势脚尖点地画圆,身子转了大半,惨白的右手如握杯之姿,顺手而为的挥在了剑气之上,剑气被一敲而碎,五尺剑锋颤抖,陈厉握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收剑后退。
以此同时,将翻天杵深深插入地中的夏侯庭,额头青筋暴起,大喝一声,翻天杵如同要挑起天地般,弯曲的咯吱作响,随后绷直将脚下的土地全都向前掀起,泥土遮天蔽日飞向了牧横。
牧横轻笑一声,运气于胸,如同佛门狮子吼对着漫天漆黑大喝一声,气浪与泥土想撞,掉落一地,藏在泥土后的李浊莲,一如既往的不择手段,贴地而行,两把斩马刀挥向了牧横双腿,而走霸道一路的夏侯庭,双手握着翻天杵从天而降,要将牧横头颅敲的稀碎。
牧横握刀前探,虎月洐刀身入地,牧横手扶刀尾借力而起,双脚蹬向了夏侯庭,气机交错,李浊莲斩马刀砍在了虎月洐之上,溅起火花,而牧横双腿与翻天杵相撞,一声沉闷,随即在山中掀起了风浪。
这一切,只发生在刹那之间。
软金蛇矛掉落在地,斜插进了地面,矛杆微微颤抖,而杜允城在撞塌一片树林后,不知所踪。
陈厉三人一击不中退了十丈,李浊莲将双刀扛在肩上,踏步走到了软金蛇矛一旁定睛观瞧,发现蛇矛上果然布满了冰霜细纹,李浊莲扭头望向牧横,面目狰狞的笑道:“杀气凝冰,还能入人筋脉,牧横,好手段啊!”
牧横衣袖飘飘,满是筋肉的右臂握着虎月洐笑而语,虎月洐刀身上又凝结出了一颗颗小水珠滑落在地。
陈厉望着手中的青锋大剑,大剑被牧横敲中的地方结出了一片冰霜,不曾消散,方才剑上传来的一道刺骨寒意,此时思索,陈厉便知道杜允城为何会输了。
人起杀意,杀意酿杀心,杀心多了杀人多了便成了杀气,守淮州汉州的将军们与北藏原打了不计其数的大战小战,身边的百战老卒个个都带着杀气,更别说这些将军自己了,可杀气终究不是刀剑,能信手拈来挥舞伤敌,十多年前,整个边关也只有牧横一人能做到一人挡万骑,仅凭一身杀气便将北藏原上的铁骑逼退,可陈厉没想到,牧横躲进了深山十年,一身杀气内敛,如今看似与平常汉子无疑,可出手便能将杀气灌入他人筋脉,防不胜防,杜允城与牧横过了千招,不知不觉便被牧横杀气侵染,身体与手中长矛如结冰一般,动作变缓,最后才被牧横一刀轰了出去。
可是
再如何玄妙
也仅此而已
陈厉似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突然仰天大笑,笑的前仰后合,笑了半天陈厉才握着青锋大剑指着牧横说道:“十年来就长了这么点本事,太让我失望了!”
杀气如何,终究只是杀气而已,同为汉州将军,几人即便不如牧横,但征战了几十年的戾气谁也不少,有了防备,便不足为惧。
陈厉双手杵大剑而立,怒喝一声道:“杜兄,休息够了没有?”
其声中气十足,传遍山野,久久回荡。
李浊莲怪笑一笑,抬脚将软金蛇矛踢进了杜允城倒塌的树木之中。
软金蛇矛略空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