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白衣裙的女子独跪在堂前,脱簪散发,未施粉黛,紧抿着的唇泛了白,无一丝血气可言。
“咚咚咚。”偌大而空寂的院儿里,这声音太过突兀。
姜倚玉下身仍正着端跪,侧过头往声儿处一睨,黛眉一蹙配了这身模样,添了怜意来。
廊下探了半个身子来,觑了眼才安然提着食盒过去。
绣了清荷的绣鞋放肆踩在水洼里,浸了泥垢的污水沾染在她裙摆上,倚玉瞥见时便又蹙眉不展。
明彤搁置了食盒,忙同她跪在一处,绽了个极好看明媚的笑给她看来。
倚玉原欲出口斥责的话终还是尽数吞入腹中,腿上力气微松,低首提了她的裙摆拭去那污垢。
对面有如星光温和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倚玉放缓了调,携了几分纵容之意:“你啊,这新制的衣裳便又脏了吧?回去时吩咐阿姽好好搓洗。”
葱白的指覆了污垢,姜明彤觉着这幕有些扎眼。
她兀自扯回了裙摆,搭上倚玉的手在她指尖摩挲,将那污垢度回自己手上。
须臾,两双眼相视,噗嗤笑了。
姜明彤挪了挪膝,将那食盒打开,摆了几样点心来,做得甚是精致。素手轻捻了块糕点来,作势便要塞到倚玉嘴里。
“明彤。”姜倚玉两眉聚拢,轻呵了声。她侧目一睨厅前摆放的灵位,压低了声儿:“身在祠堂,先祖面前,怎能如此不拘?”
语毕,错开姜明彤的手,躬身伏地磕了个头,算是请罪。
姜明彤撇了撇嘴,兴致乏乏地丢了那糕点回盘里,嘟囔一句:“长姐便是太守规矩了,如今才被父亲罚着在这祠堂里跪着。”
她觑一眼上头摆着的灵位,移开眼复又低语道:“父亲是糊涂了,分明是奸人算计,哪里是长姐的错?
罚跪便也罢了,下头那些不识趣儿的东西还真敢两日不来给长姐送饭!”
说到后头情愫上了头,竟还拔高了遇到没头没脑斥责起其父来。一番话安然落掷后,方左顾右盼着轻睨眼儿四周,只怕是叫人听了去。
“明彤!”姜倚玉出语斥责,眼里隐含忧虑。深舒了口气,错开了眼,“是长姐糊涂,才中了旁人的计,害我姜家蒙羞。父亲罚的是轻了。”
她低眉顺眼,如是说道。
姜倚玉眼中从来无光。
姜明彤阖了眼,凑身过去倚在她肩上。院前那株桂树开得正好,清香扑鼻,混杂着新雨的气味,给人以清新之感。
“长姐,我今后也要像你这般么?”豆蔻年华的少女在今日终又有了心事。
像你一样,困在姜家,困在烟阳,困在礼义仁孝里,守姜家百年的名儿。
倚玉唇畔有了笑意,她揉了揉倚在自己肩上少女的青丝,目色如暮时天际的云彩般柔和,“长姐不会让明彤像长姐这般的。
明彤要寻个能让自己欢喜的人,再欢欢喜喜过这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