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晋王不计较,姑母她也是断不肯认这么个没了名节的儿媳的。”赵无寐睁眼,漆黑夜色里,他的眼却分外清亮。
风过无痕,席卷了紫宸宫的庭院后却未曾留下蛛丝马迹。
姜家两位留宿宫中免得事情外扬,而那当事的男子却于宫中自此失了踪迹。
元帝操劳一整日,遣退了众人,兀自掌了灯坐于案前,未有安寝的意思。
夜色蜷缩,孤星黯淡,四下无人,静得生疑。
阁里唯案前掌了灯,长窄的黑影从庭外拖拽着入了内阁,却只得听见衣物摩挲之音。
那人作了揖,烛光递铺在他清隽的面容上,作原形的光晕描摹清晰了他的眉眼,“君上唤臣来,是有何事要吩咐。”
“今夜事,你如何看。”元帝脱了高冠,只束发素衣,赤足落地,身子微向后一仰,同他问道。
他闻之温温一笑,语调缓缓,“自然是姜家那姑娘心属八品从将,奈何二人出身甚不般配。
心猿意马,耐不住寂寞,便偷食了禁果,犯了大忌。”
元帝闻声放笑,抬手重重虚指他几下,连喟叹几声,瞥着手示意他,“你先坐。”
“暮儿还是太急。”须臾,元帝敛了笑意,正色道。
四指握于掌心成排,在案上扣了三下,大指摩挲案沿,“此番动作,不但彻底与姜家撕破了脸,于晋王处她也难再自处。”
他略牵了唇,大掌覆在膝上,手指轻点了点,缓缓凝了眼,“公主并非心急,而是择了君上定的人,护着君上的意思。”
“你惯会哄朕高兴。”元帝阖着眼轻点了头,两眉上挑,光拂在他眼前,虽不能视物,但觉光感。
他沉声一笑,匿在夜里。
案前那盏烛火黯淡下来,半透不透的模样好生不舒服。元帝领了案上备的剪子,取了灯罩将剪子探进去刺了刺烛芯。只“噼啪”一声,觑那火苗左右摇曳生了姿态来,灯火葳蕤,便晃了人眼。
“你寻个机会,将那秦氏接出西北军营。”元帝腕处一抽五指松开,剪子掷在案上。他避了光处,一大半面庞陷入阴暗里。
他手上动作一滞,掌心温热之感渗入膝上,动作紧了紧收拢,整个覆盖住左膝。
“君上是要查秦家一事。”这话并非在问。
元帝未置,俨乎其然,敛容屏气,“你以为,是姜家做的?”
他微摆首,沉了声,侃然正色,“臣不敢揣测。若说是姜家,未免做得太过晃人眼了。
若不是,臣也不知秦姜二氏有何渊源以至如此。”
见他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不留余地,元帝便也乏了。
只抬手撑着额角,大掌挡在眼前揉了眼儿,“此事你着手去办,做得仔细些,别叫人抓了错处去。”
“臣明白。”他应声道是,起身之际双手搭在一处向前推了推,这便退了出去。
宫墙外,莫尊迎上来替他系了披风,低低问道:“主子今日像是不大烦闷了。”
“叫我一筹莫展许久的事有了眉目,便不大能再烦闷了。”他两肩接了披风,打了绳结去,抬眼瞧莫尊时放缓了调调,沉稳之余略有些轻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