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敛叹气:“不过是十八九的少年,好好的怎么还得了失眠的毛病,平日里在家不睡,偏偏要到铺子里来眯那么一会儿,说到底还是老阁主去的早,没有来得及给小主子找一个好媳妇儿,若是有人给暖床,哪里还会有这样的毛病。瞧瞧小主子那样,我老秦看了都心疼。”
说来也怪,平素不苟言笑的人,一旦遇着自己关心的人或事,话就会变得格外多起来,这一点,就连七宝阁主事也不例外。
少年本就是浅眠,那禁得起外界一丝风吹草动,秦敏虽是低语,到底还是传入了他耳朵里。
“是秦叔吗?进来吧。”许是才醒,他的声音带了一丝暗哑和慵懒,落音的时候微微上扬,像是带了一个无形的钩子,挑动人的心弦。
与此同时,轻纱后的侧影缓缓的端正了坐姿,背脊笔挺,脖颈秀长,像极了一只蓄势待发,佯做慵懒的凤凰。
得了命令的两人将轻纱珠帘一并打起,示意秦敛往内走。
要说这小阁主,平心而论是个好脾气,举止有度,进退有理,轻易不会发脾气,便是连大声说话的时候都少有。可也不知怎么回事,老阁主在时,秦敛还敢梗着脖子驳斥几句,但在这小阁主面前,别说是驳斥了,便是一句重话也是不忍心说的,行为举止上更是不敢有任何错漏。
不是不亲昵,私底下谈论起来,对这小主子的心疼和尊敬满到几乎能溢出面来,可每当面对面时,总是有些无缘无故的紧张。
真要说起来,这也算的是个本事。
秦敛心思翻涌,面上不露,只是跟着两个侍从缓步上前,端在身前的托盘硬是不曾移动分毫,就这样低眉顺目的走到了少年跟前。
“秦叔。”柔和的语气带了几分笑意和无奈:“好歹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幼时你也曾抱过我。自从我当了这阁主,我们倒好似生疏了许多。平日里见你雷厉风行的很,怎么每每到了我跟前,便这般拘谨?”
秦敛微微颔首:“主仆有别,主子虽年少,但既然做了这七宝阁的主子,那我们做下人的自当恭敬顺从。”
“公事自当公谈,可私底下你到底还是我的秦叔。若是因此生分,岂不可惜。宛芳,给秦叔搬个凳子来,有什么事儿,我们坐着说。”
秦敛却之不恭,将托盘交给了韶华,撩了袍子坐下,待得坐定才算正真对上了少年的眼。
对这少年阁主,坊间自有评价。
肤白如玉,眼黑如曜,转盼多情,言语常笑。天然一段风韵,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
端的是一副金贵公子,世无其双的好样貌。
秦敛心内感叹,但好歹还算记着自己此来的目的。
“主子,你找了好些时候的双龙佩,今儿倒还真的有人拿着它找上门来了。”
说罢,示意拿着托盘的韶华将红绸打开。
“主子请看,玉石圆整,蛇盘成规,整体通透清白,只在上首腾蛇眼角处,沾染了一点血色。若是老奴没记错,这应当正是当初主子系在腰间却不幸‘遗失’的那块玉璧。”
这“遗失”二字用的极妙,不动声色,却意有所指,加上秦敛那欲说还休的模样,倒令少年起了几分好奇:“秦叔,你好好儿的做出那副表情做什么?难不成,这寻来的人有什么不对?”
秦敛本不爱笑,可此刻却由衷的露了几分笑意:“主子虽年少,但红颜知己从来都不少,老奴虽是心焦,但碍于身份不敢逾越。如今见那还玉的女子品貌端方,行事做派都像是正经人家出来的好姑娘,我作为言家内家的家仆,自然是要为主子高兴的。”
“女子?”少年微微皱眉,似是想回忆什么一般的将目光投向了韶华:“我倒不记得,是怎么落入一个女子手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