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尔比·查克,出生于谈桑元一个普通的家庭,母亲是纺织工,父亲则是军人。
他的童年与一般的伟人故事不同,没有什么浓郁的书香气息,因为两岁时,巨龙战争爆发了,父亲死在了战场上,而后便一直都是母亲独自拉扯大的,直到十岁,为了供他去念书,母亲再婚,嫁进了谈桑元的格罗比家族,生活就一下子变得富足了起来。
据说继父对他还不错,所以即便十七岁时母亲病逝,他的求学之路也并没有结束。虽说毕业后他因为血缘的隔阂没有再回到格罗比家族,但还是一直保持着联系,加之日后格罗比家成为第一批开展魔动机工业的家族,可见他们关系匪浅。
复杂的家庭环境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因此学生时期的查克沉默寡言,孤僻怪异,总是游离于集体之外,自顾自地研究着什么,不仅老师们没有很重视他,还因为身材矮小瘦弱常常被欺凌,但他从未爆发过,似乎对别人多说一句话都嫌烦。
我是他的同班同学,却直到八年级前都没有过交集。专业细分后我们被划分为毕业修行的组员,想着两年后的长途旅行总不能尴尬地相处,我才开始主动跟他说话。虽然过程很艰难,但是最后我们还是成为了好友,我也渐渐听他讲了很多自己的故事,以及那个时候就在设想的魔动机雏形。
我们二人合作的毕业课题正是魔动机。那会儿还没有“魔动机”的叫法,概念也与现在不同,我们只是基于当下如火如荼的魔法工业,提出了一些可系统化利用魔法资源的解决方案。不善言谈的查克充当了毕业报告的主讲人,他极其忘我地投入进去,滔滔不绝地讲述着我们二人的研究,把在场的老师和同学们都震撼到了。最后,这个其貌不扬的阴郁小子赢得了全场的掌声,我们拿下了那一届的学院优秀毕业课题奖,为日后我俩的发展都打下了基础。
可惜的是后来我们没有继续合作,偏向理论且向往自由的我放弃了大企业的橄榄枝进入了报社,他则凭借出色的毕业报告获得了可观的创业投资。多年后,我熬成了咏冬诗学院的老教师,他则成了坐拥金山银山的魔动机之父。
尽管我是他学生时代唯一的朋友,但走上不同道路的我们二人日后却鲜有联络,我大概能猜想到,脱离厌烦的集体生活,还获得了一大笔投资的查克,应当是像找到了天堂一样没日没夜地开始了研究,虽然我也没比他强到哪去,但我好歹还结了婚,他却直到五十二岁了还在打光棍儿。
原本以为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却没想到有一天他会给我写信。
那是铜陵都神陨日不久后——九千院枫在盾辉诗学院进行演讲的当天,我结束了手头的事务,大老远跑过来准备看他舌战群儒,人头攒动的大礼堂观众席已经没有了空位,迟到的我只能站在最后排,远远地对走上讲台的九千院枫挥手致意。
就在这时,身后一个戴着报童帽穿着罩衫的矮小男子拍了拍我,将查克的信递到了我手中。
说实话当时我非常迷惑,我们可能有十几年没有过联系了,我从报社记者做到专栏编辑,再从自由撰稿人到咏冬诗教师,期间换过许多地址,他并没有一一知晓,加上这天我是临时改变行程转来铜陵都,他怎么就能如此精确地把信送到?
信的内容也让人摸不着头脑。省去一些礼节性的寒暄,寥寥数语只是要邀请我参加两个月后举办在诺尔维斯坦圣城的新技术发布会。他从未邀请过我参加这类的活动,时隔多年突然间做这种事自然让我感到奇怪。我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去赴约,当下是各大圣城发生神陨的危险时期,新技术发布会竟也安排在诺尔维斯坦朝圣日前后,我十分担心,万一这个弑神者遵照规律,按时袭击了诺尔维斯坦,会场中心的查克会不会被波及到。
我知道预定好的会场不会轻易取消的——那都是钱啊。
想到这,突然写信给我的理由我也多少猜到了。
于是,帮助九千院枫打点完铜陵都的琐事后,我便动身前往了诺尔维斯坦圣城。
这也是一座历史悠久的老城邦了,并且还是独立城邦,同其他的地联领属不同的就在这,它只有一座城市,虽然诺尔维斯坦的领地规划有相当大的面积,但外围的乡下,也就是与西海、琴都等地接壤的部分,都以西诺尔维斯坦、东诺尔维斯坦等方位性词语表示,没有独立的名称。诺尔维斯坦的主体,就是圣城,并且那个时候,说“诺尔维斯坦”其实指的就是这座圣城。
独立城邦的属性被一些学者认为是它在那场大战中沦陷的一个重要原因,伴随着琴都政局的分裂,诺尔维斯坦被琴都残存亲和派吞并,形成了我们现在的“新琴都”——但那都是后话了,起码我前去圣城之时,此地还是一幅欣欣向荣的景象。
因为主体是圣城,诺尔维斯坦也有着比其他地联领属更为强烈的宗教气息,除了供神奥尔迪尼斯的神殿位于城市中心且高度最高外,城内大部分的建筑都是白色,偶尔有些店面(多为外来注资)会在门厅装饰上采用红铜色与黑色,却不影响这座城市整齐划一的秩序感。
我记得位于万书鼎岛的圣书巷也采用一致的白色建筑群设计,日中时显得非常刺眼,即便是远远望去,多看几秒都会头晕,这种现象在诺尔维斯坦就不会发生,奇妙的地势为这里带来的是没有侵略性的暗冷柔和的阳光,白天在城中漫步,会感觉似乎被暗蓝偏点点绿的温暖气韵包围,而到了晚上,整座城市又亮起橙黄色的灯火,选个高点的位置眺望整座城市,一定会被它优雅却不夺目的绚烂夜景震惊,此番不夜城之景,在我的印象中也只是比最知名的琴都赌城逊色少许而已。
极为规整,就是这座城市的特点。
在供神降世之前,诺尔维斯坦人就已经深深地信仰着他们的秩序之神奥尔迪尼斯了。我们都知道巨龙战争结束后,很多领属信仰的神都被视作“伪神”而废除,为艰苦战争带去魔法的神被尊为“古神”,并在民间产生信仰,奥尔迪尼斯呢,则是在战争之前就被当地人信仰、战争爆发时未现身、战争结束后却与人类产生交集的另一类古神,万书鼎为他们在各个领属设立神殿,确立领属的信仰,这就是“供神”。诺尔维斯坦自始至终都是只有一个神明,自然更为团结,因而宗教的话语权也更高。
虽然现在无法想象,但当时,诺尔维斯坦的最高领导人正是教皇。这座城邦独特的意识形态在为其带来非同寻常的团结的同时,也带来了显而易见的弱点。
——那便是,一但供神被打倒,这座城市便站不住脚了。
这个想法在我刚踏进城门的时候就出现在我的脑子里了,是突如其来的连续弑神事件让我觉醒了沉睡多年的危机意识。我看到热闹的人群依然一如往常地欢声笑语,城镇的卫兵也似乎没什么变化,一时不知道要怎么感慨他们的天真。
我感受着温柔日光的抚摸,坐到信中约好的咖啡书斋里,点了一杯半糖的阿尔汀诺,安静地等待着查克的到来。
刚过正午的咖啡书斋里客人很稀疏,因为距离诺尔维斯坦的下午茶时间还有点距离。温热的咖啡香气让我有些犯困,我从身后的书架上随便抽出一本书,一边漫不经心地读着一边看着街道。
有几个孩子正在打闹着,奇怪的是,身材最矮小的那个竟然在扮演龙。
叮铃——
门边的铃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把咖啡杯凑到嘴边,轻轻地吹着气,抬眼望向门口,想着不知道查克现在的样子我还认不认得出来了。
走进来的人身穿一身黑色的礼服长袍,带着一顶方方正正的学院帽,个子不高,跟我印象中查克五六年级的样子相仿。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张便条,确认了几眼后开始环顾四周,最后径直向我走来。
——显然,他不是查克,他太年轻了。
“啊,请问您是艾——”
“坐吧。”
我有些粗暴地打断了他的问话,但是我很有礼貌地起身为他抽出了一条椅子,看得出来他有些慌张,毕竟是我的晚辈。
“谢、谢谢。”
他把帽子放在桌边,有些不自然地看向我,随后伸手示意服务生不用给他上饮品。
“查克已经用这么小的跑腿人了吗?”明明信上约的我们俩单独见面,这会儿却出来个我不认识的人,说实话我有些火大。
“啊?什么?”
“你今年多大。”
“对不起对不起!我今年——哦,我今年十五、十六岁了。”
“十六岁……”我嘬了一口咖啡,想了想,满脑子都是不信任。“你才十六岁……你和查克认识很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