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吃了那一记用力后偏转了一下方向,谢兰快速地拨正车体,继续跟在货车一侧,看来她那小身板儿要驾驭这辆摩托还确实有些吃力。
而唐慕楹的进攻也完全没有停下,她连续地对着腾空落地的阿邦射击着,却都打在了车顶上,阿邦在车顶上也因此没能站住脚,他接续的空翻躲过了致命的弹丸,但也使他不到一秒就又离开了车顶,他机敏地用手杖戳进货车的侧身,没能从车顶上掉下去,悬挂在车身一侧的阿邦此时离开了唐慕楹的攻击范围,不过也威胁到了驾驶室内的小戊。
阿邦二话不说,挑起双脚就踢向本来就拼命够着油门的小戊的腿。
“啊!”
小戊下意识地向一侧偏转了身子,方向转盘也打了一个大大的圈,站在车顶探出一半身子、伸手准备攻击挂在车体侧面的阿邦的唐慕楹完全没料想到,整个人被立马甩飞了出去,而试图攻击小戊的阿邦也因这突如其来的转向,整个人重重地砸向了车体一侧。
但更大的疼痛却在下一秒袭来。
甩飞出去的唐慕楹立刻发射了绳枪,直接扎穿了攥住手杖的阿邦的手,随后绳枪的枪头炸开,旋出四道利刃,把阿邦的手和手杖死死地捆在了一起。
“啊!!!!”
剧痛使阿邦撕心裂肺地叫起来,货车另一侧紧跟着的谢兰丢失了视野,却只听见阿邦的惨叫,她担心地减速,从车尾绕了过来,却见此时的唐慕楹已经回到车体一侧,正蹬着货车的侧面,右手拉直绳枪,左手和阿邦扭打在一起。
“阿邦先生!”
唐慕楹刚刚调转视线对准谢兰,想着如何应付的时候,摩托上方突然就出现了相转移裂缝,感受到耳后一阵强烈的噪音和风动,唐慕楹立刻松开拉扯着绳枪的右手,从右脚皮靴的一侧拔出随身匕首向身后刺去,瞬间出现在背后的谢兰交叉双手,用着非常标准的军方近距离格斗的姿势卸了唐慕楹的匕首。
被称为刃齿鲨的重型单胱摩托失去平衡,倾倒在公路上,碎裂的声音异常刺耳。
意识到这样下去三个人都有被甩飞的危险,唐慕楹当机立断松开了控制着阿邦的左手,从腰间拔出削短魔动铳枪,前压上半身反手就是给了谢兰一枪,谢兰早在拔枪动作便意识到危险来临,便一个后空翻跃上了车顶,被她拉住右手的唐慕楹这一枪完全失准不说,还被拖着偏出了阿邦的控制范围,不想掉下去的唐慕楹也只好借力翻上了车顶。
“你们两个,真是有够快——今天让我空了这么多枪。”唐慕楹感受到强风刺激的脸颊伤口传来的阵痛,刚才几秒内发生的危险动作也让她有点紧张,她抬起右手抹了抹额头的汗,左手依然擎着枪对准着谢兰。
“阿邦先生对你手里的便携式魔动铳枪很感兴趣,你自己做的?不,不是,哦,是相好的送的,呵呵,没想到你这么没教养的臭女人,还有浪漫故事?”
“啊?什么?”唐慕楹没反应过来谢兰的话,于是她很快就误会了:“菜花头?你们把菜花头怎么了?!菜花头他什么都没做!他没有犯罪!他——”
分心的唐慕楹完全忘记了注意敌人。谢兰进攻开始的时候,唐慕楹只能慌张地开枪,但只打到了谢兰的残影,谢兰飞速地接近了唐慕楹,两只手紧紧地锁着她的左手,然后一个滑步便从她的胯下溜了过去,失去平衡的唐慕楹向前栽去,魔动铳枪也甩到了后面,身后的谢兰便一个借势腾空,用双腿锁住了唐慕楹的脖子。
“骚货!你就这样露着大腿打架吗?啊?你打男人的时候,也用这一招?”
“你他娘的闭嘴啊!”
“哎哟?你还骂我没教养?你家阿邦先生都要哭死了!”
“你给我他娘的闭嘴啊!”
唐慕楹成功地分了谢兰的心,虽然被压倒在车顶上,但她一个高踢腿便踢中了谢兰的阴部,谢兰吃痛,钳制着唐慕楹的双腿也松了下来,唐慕楹便起身,跑到魔动铳枪那里捡起枪重新对准谢兰。
就在这时,拼命解开绳枪束缚的阿邦也从车体一侧翻上了车顶,但刚落脚,小戊就故意又打了一个急转向,默契有加的唐慕楹双腿用力扎在车顶上,枪口始终没离开谢兰,而谢兰因为趴倒着,也只是发生了小幅的偏移,阿邦则一个大踉跄啃在了车顶上。
“阿邦先生!”
阿邦深知高速行驶的车顶上中近距离战斗的分秒必争,完全不顾手汩汩涌出的鲜血,立刻拔出手杖的短刃挥向唐慕楹,却只在疲惫而模糊的视线里看到唐慕楹的邪笑。
“距离高速检查站,还有两公里——”
没能明白唐慕楹这句话用意何在,阿邦立刻放弃了攻击,双腿蹬地飞速扑到谢兰身上,把她压在身下。
砰!
但是,没有任何人中弹。
“咦?”
阿邦抬头看向唐慕楹,高举着魔动铳枪的她坏笑着从车尾翻了下去。
“再见吧——”
感觉到耳后有金属的噪音,阿邦立觉不妙,双手抱紧谢兰,想要转身规避,眼前却出现了翻滚旋转着的巨大路牌,猛地砸在了车顶上。
二人被重重地击飞了出去——
同路牌一并滚在了坚硬的水泥公路上。
“小戊,干的漂亮!”从车尾翻下躲过路牌的唐慕楹,踩着车体一侧逛到了驾驶室边上,她摸了摸伤口已经风干了的脸颊,拍了拍小戊的肩,说道:“你那个打转的时机真是太他娘的赞爆了!”
“大姐,你最后那枪打的啥啊?”
“啊,我看到路牌了,就给路牌来了一枪,送他俩下车。”
“怎么不直接哐哐哐射他们啊?”
“侦探不是吃人血馒头的杂种,他们对铜陵都来说挺重要的,咱不能把人命当儿戏,杀人这种事还是要考虑好再说。”
“可是刚开始的时候,大姐你枪枪都往死里开的啊!”
“说实话第一枪的时候,我是下意识搂的机子,那会儿还真瞄的是他身子,但是他躲过去了,我就知道,这人不是一般的对手,我手下留情对我没有任何好处,只有盯着致命的地方开枪,他们才会被我逼着闪躲,要不然我估计我会被压着打。”
“哦……”
“我们下公路。”唐慕楹边说边从腰间掏出削短魔动铳枪,举起对准天空,“留他俩一条命,是为了让他俩继续追过来。”
一缕浓烈的紫烟从枪口升起。前方的三辆货车见状,便立刻改道,直接从没有护栏的十七号公路的边侧驶进了乡村土道。
方才的反击给予了唐慕楹足够的喘息时间,但是她知道为难不住倔强的敌人,他们一定还会继续追上来。她重新装填好了铳枪的弹丸,检查了靴子一侧的匕首和后腰的短棒,眼神无比坚毅地再次攀上了车顶。
坎坷的土路降低了货车的车速,也增加了站在车顶作战的危险性。她看着远方正逐渐加大的黑影,脸颊的疼痛还在微微发作,她苦笑了笑,左手直直地举起枪,对准那靠近的单胱摩托。
“完蛋玩意儿,这是要给我脸上留疤啊。”
砰!
阿邦驾驶着摩托,快速倾斜车体躲过了第一枪。
砰!
第二枪。
砰!
第三枪。
砰!
第四枪的时候,阿邦与谢兰已经距离车尾不到十米了。后座的谢兰站起来,从摩托后排气管附近的货架上抽出一把短杖,又是一记相转移裂缝,闪到了唐慕楹头顶。
然而唐慕楹理都没有理她。
在谢兰抽武器的时候,她就已经收起了左手的枪,甩出了爬满蓝紫色魔动流动的短棒,而当谢兰闪烁在她头顶上方的时候,她便一跃而下,从车尾跳了出去。
“大姐!”
“阿邦先生!”
而此时两个人谁都不会对他们担心的喊叫做出回应。
阿邦的眼中只有唐慕楹。
唐慕楹的眼中只有阿邦。
随着一声沉闷的打击声,本就伤痕累累的摩托危险地旋转了一圈,尖锐的刹车声立刻盖过了武器相撞的声响,没有停止前行的摩托在土路卷起了一道巨大的红色沙尘,但很快就摆正了行驶方向,从污浊的土雾中冲了出来。
车上,两个人正在以难以想象的姿势快速地缠斗着。
望着艰难地控制着摩托车把还一边招架唐慕楹发疯般攻击的阿邦,车顶上的谢兰慌了神,如果冲过去帮忙,自己根本没有落脚点,万一翻车坠地,本就受伤的阿邦必然难以安然无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完全不划算,更何况,自损还极有可能不止八百。
就在犹豫的这阵子,车队已经远远地偏离了十七号公路,深入一侧的平原了。
大概在十数个回合后,两人终于停止了你来我往地快速进攻,手杖和短棒僵持在一起,两个人的脸压得非常近,近到完全可以感受到对方粗重的喘息。
两个人极为默契地沉默着。
注意到缠斗停止的谢兰也安静了下来,蹲在车顶上,集中注意力捕捉着周围的信息。
“你听到了吗?”
“你听到了吗。”
阿邦和唐慕楹又极为默契地同时开口。
在货车和摩托的引擎声中、土路的摩擦声中、呼啸的风声中,还有些许微弱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小子,你听到了吗……”谢兰拍了拍车顶。
“啊?听到什么?”驾驶室的小戊一头雾水。
“一四三二一……一四三二一……没听到吗?口哨声……”
“啊?在说什么?”
另一边,僵持着的阿邦和唐慕楹,两人喘息的节奏也慢了下来,但手中的武器力道却丝毫不减。
“你埋伏我?”
“黑鲸号从来不找别人办事。”
“你们是剑辉军?”
“我的家乡,是雨城。”
“那剑辉军是哪来的?”
“你来找谁?肯定不是来找我们。”
“确实,黑鲸号只是意外收获。”
“你要找一名医生。”
“不错。”
“巧了,我也要找一名医生。”
“你要找他做什么?”
“你要找他做什么。”
“我要抓他,他贩毒。”
“我要把这根棒子,捅进他的屁股眼儿里。”
然后两个人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小子……你们有和千风谷的人打过吗?”谢兰匐在车顶上,探出头去问驾驶室里的小戊。
“千风谷?啊——去年年末,在雨城见过一次。”
“你们和他们交过手?”
“没有啊,一言难尽,那会儿千风谷的人和我们是一个阵线的——也不能这么说,不是一队的,但是有共同的敌人。”
“共同的敌人?雨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诶?你们不知道的吗?我以为事情闹得很大,影响应该不小的吧?”
“所以……你们就和剑辉军扯上关系了?”
“剑辉军?不不不——雨城那时候来的是盾辉军啊。”
“小子,麻烦了……我和阿邦先生、还有你们黑鲸号,可能都被人暗算了。”
“什么、什么意思?”
“剑辉军、剑辉军要来了——”
在车队侧面,公路的后方——土路上行进着的货车与摩托都注意不到的水平面的后方,出现了六只暗红色的双魔胱喷气式滑翔翼,而在后方原野,也逐渐跟上四辆暗红色的单胱轻型摩托。
其上,是身着带有黑色条纹的暗红色剑斗制服长袍、头戴尖顶兜帽、背负一长一短两把交叉剑的千风谷剑辉军小队成员。
千风谷极为独特的尖锐风格魔动机造型,配以黑红相间的中度反光喷漆,使得这支早在魔动机时代来临之前便享有声誉的雇佣兵组织,在魔动机时代更加声名显赫。
阿邦和唐慕楹两人放弃了对峙,突然就极为配合,阿邦调正身体,紧握摩托车把,而唐慕楹则像之前阿邦和谢兰一样,直立上半身站在车座后方。
她给她的削短魔动铳枪换上了新的弹药,对着天空开了两枪。
两股显眼的黄色烟雾升起。
“大姐……”
“怎么了?什么意思?”谢兰回头看了看车尾瞬间化敌为友的两人,又拍了拍车顶问道。
“两发黄色烟雾,示意我们赶紧弃车撤离。”
“很明智,和剑辉军完全没有玩的啊。”
“不是……让我们撤离,她留下。”
“什么?”
车后座直立的唐慕楹,又重新装填了新的弹丸。她挺直腰板,远方,夕阳已经快看不到了,地平线的尽头,是黑红交融的阑珊霞光。
——有些像剑辉军的涂装。
“阿邦侦探,货车里装着许多人的尸体。”
“什么?”
“是‘邮票’,我看到了,其中一具尸体的肩膀上,可能是我们打劫太突然,车厢剧烈晃动扯开了死人的衣服吧。”
“第三代毒品……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哼,我想让你觉得今天和我留在这里对抗剑辉军是值得的。”
“你也痛恨毒品吗。”
“恨,恨得要死。”
阿邦冷笑了一声,加大了摩托的油门。
“唐慕楹,你真是条汉子。”
“对女人说这样的话可没好处。”
“有和剑辉军交过手吗?”
“如果你问我死过吗,那我回答没有。”
“你有把握吗?”
“我只知道我不能死在这。”
“巧了,我也不能死。”
“好好骑你的车。”
准星里,后方接近的四辆剑辉军摩托,虚影正一点一点变实。
于是,唐慕楹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