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约好的汇合时间晚了二十分钟,我觉得不是我的错,毕竟我在离开侦探社之后就没什么事情做了,和那个戴眼镜眯眯眼的小伙子去了趟医院也没有浪费多少时间,但是计程车非要绕路拉顺风客,司机还热情得不行,我实在不擅长应对这种人。
等我来到这家连锁餐厅的时候,被唐慕楹一行人的装扮吓住了。
包括她在内一共八个人,全员都穿着中学生的制服。
而摘掉了尖角帽的唐慕楹,留着可爱的波波头,并且她还戴着一副和我类似的薄边眼镜,画了唇彩描了眉,看起来十分文静。
感觉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看到我后,她先是眉头一皱(应该是没认出来我),然后放下手中的橙汁,挥手叫我坐过去。
“你们这装束什么回事?”
“嘘!嘘!”唐慕楹压低声音紧张地示意我注意言行,“学生制服是很好的伪装不是吗?”
“那么大个儿的中学生可是我没见过。”我指了指她旁边身材壮硕皮肤黝黑的炮手,他无辜地摊开手,然后继续吃着手边的甜点。
“切,我也没见过这么滑稽的商人啊。”
近距离观察到唐慕楹现在的样子,真的是刷新了对她的认识,本来皮肤就很白,一点不像在空盗船上经历过风吹日晒,现在穿上中学生的衣服,还化了妆,说话的声音也变得不再中性,而是有些俏皮,再加上短裙和长筒袜间露出的半截光滑的大腿,让我有些一时间难以转移视线。
“喂,别老盯着我看啊你这色大叔。”
换做之前的形象,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定是在呵斥我,但是得益于当下的服装和环境,她讲这句话的时候竟然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完全没有感觉到愤怒,只是听到了一丝嫌弃,不过仍然不是什么好态度就是了,我也得摆正我的姿态,好好和他们谈一谈了。
“对不起……你们八人今天做了什么?”
“哼,”唐慕楹斜着眼瞟了一下我,又喝了一口手中的橙汁,沾着橙汁的嘴唇在室内的灯光下显得非常迷人,差点又要让我浮想联翩,“你没到的这二十分钟我们已经交流完了,反正也不是大叔你愿意听的内容,你为人师表的应该很不齿我们的肮脏行为吧?还有就是这哪里是八个人了?几个人和你一起下的船你都不记得了吗?”
“那其余在哪的人?”
“他们有他们的任务,没和我们在一起,而且,我们也搞不到更多的中学生制服了。”
“什么?……难道你们的衣服是……”
“啊?你在想什么?我们虽然是强盗但我们不会害小孩子的!”
“呃……”
“大叔你呢?有什么进展?”
“我委托了侦探一个帮我找人出来。”
“哦豁,胆子倒是不小,侦探办事后面不都得条子来扫尾吗?你不是要搞条子吗?”
“圣殿职员不是警察!”
“啊是嘛?在我看来都差不多啦。”
“到底你们干了什么?为什么中学生打扮一起?”
“啧,你管那么多干嘛?”
“万一动静儿闹得大,我该走时候怎么找你们?”
“好吧好吧……你放心,只要计划顺利,不会变的麻烦的。”她放下手中空了的杯子,伸手撕了一块桌子中间的馅饼,动作很轻很小,一点看不出船上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我们调查到了这片儿有个贩毒团伙,后天呢,他们要运一大批货出城,他们运货的话——哎我干嘛要给你细讲,总之跟你没关系就是了,你只要后天之前把你的事搞定就没问题了,我们计划还是很严谨的。”
“怎么有信息的?”
“啊?我们当然有线人咯。”
“黑吃黑?”
“不然呢?我还真的挨家挨户去抢铜陵都?硬核强盗?”
“我以为你们是。”
“哼,都什么年代了,我们这叫为民除害啊,虽然说根本还是为了钱,跟毒品搅和上关系只是顺路,但是提升了我们的人品不是吗?”
“强盗是,人品还说什么?”
“啊——听你说话真的是太累了。总之吧,今天说要汇合是怕你搞出什么麻烦,具体我们的抢劫计划呢本来也和你没什么关系,大叔你就找地方歇着去吧,我们还是兵分两路,祝你能早点搞定吧。”
“慢着!后天?太快了!”
“怎么?没信心?那没办法,我们不会在这个城市待太久,你要是没法早点搞定你的问题,我们也无能为力。”
“约定呢?不一样是说好的!”
“我没答应过你帮你解决问题的吧?我能带你回铜陵都已经很看得起你了!还有,今晚不能和我们住同一家旅店,你这个形象和我们差距太大了,容易出事儿。”
“那我要去哪里?”
“自己想办法!”
于是我就这样一个人又漫无目的地在夜晚的铜陵都开启了闲逛。
我对于铜陵都还不算特别熟,虽然因为工作的关系会时不时来到这座城市,但是去的地方也总是就那么几处,说对这里的印象也不过就是几处老地方,真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还是和外地人没什么两样,所以,尤其在这个时候,被抛弃的感觉非常强烈。
可是我什么反抗也做不了,到头来自己终究还是那个一事无成的自己,只有任人摆布的命——
“老先生!您怎么在这儿?”
有些耳熟的声音把我自怨自艾的思绪打断了。我回过头去,发现竟然是下午才遇见的动画小子。
“从铜陵都的西四环来到南二环,您的脚程还蛮快的啊!”
“你不也是嘛。”
“哈哈哈!老先生,我们还真是有缘啊!您来这里做什么啊?哎哟,您这身衣服还穿在身上,真是抱歉……”
“不事的,洗洗就好,你莅临所为何事?”
“听您说话还真是考验理解能力啊哈哈哈,我啊,我住在这附近。”
“家住南二环,每日探病西四环,辛苦非常啊。”
“也还好……虽然医院在西四环,但是其实是铜陵都最好的医院了。她家里人为了给她治病,付出的辛苦和努力岂是我每天跑来跑去能比的……”
“你不差的,会为有你此等人物开心喜欢的。”
“哈哈……多谢了您这蹩脚的褒奖了。对了,那您这是要去哪?”
“一言难尽,实不相瞒,当下住宿地方的我没有。”
“啊,那不如来我这里吧,我因为工作在这附近,所以在南二环一个人租了房子,工作薪水不错,所以地方也算蛮宽敞,您来住一晚问题不大的,我也帮您洗洗这身脏衣服。”
虽然觉得麻烦才认识的年轻人很不好意思,但是想了想,住店一方面要花钱另一方面要登记信息,现在这个时候不去住店确实会更安全,我就还是跟着他走了。
他租住的地方位于一车饭合附近,从外面看上去很像高档的住宅区,是一大片以新兴的现代方形高层建筑为主要样式的居民楼的集合地,铜陵都过往主要的建筑风格偏重尖顶和非对称的石质结构,在一些特别的部位会使用金属的材料,城市主要的光源网络也是以油灯为主,即便是巨龙战争为这个世界带来了魔法,铜陵都的基础风格也是直到魔动机的发展和兴盛后才慢慢发生变化。更快的交通和通讯速度为铜陵都带去了不可同日而语的客流量和移民数,而这一切也被高速发展的城市经济带来的生活压力安稳地限制着,但是大幅增长的人口带来的居住问题仍叩待解决,所以这种方形结构的高层现代建筑也被铜陵都所采纳。
这也是目前地产公司炙手可热的竞标项目,不过暂时都和我们的故事没有关系。
而这个年轻人居住的地方就很典型,虽然外面看上去整齐划一的建筑集合显得高档大气,实际进入楼内便会发现,大量原本是用于出售给个人用户的大面积的房间,被改造成几个分割开来的小房间用于出租,可能同时有三到四个租客会共用一间房,但对于这种单身年轻打工一族来说,这种不足五米见方的小房间也绰绰有余了。
他的房间收拾得还算井井有条,至少相比我在咏冬诗时的个人办公室,一些书籍和文件的摆放要规矩得许多。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略微清理了一下堆放在门口附近的纸张,示意我坐到旁边的沙发椅上。
“这里是我平时看书坐的位置,因为屋子很小的缘故,所以挨着窗户也算是有效利用了自然界的灯光了哈哈。”
他向我解释道,他的工作周一至周五是白天当班,晚上休班,而周六周日则是白天休班,晚上当班,周末的当班时间比较少,但是不能不去,因此实际的休息时间就是周末的白天,那个时候才会在家里看书,考虑到自己工作的安排,他认为拉魔动供能灯线的实际意义不大,所以晚上的时候就基本借着月光了,反正工作很累,晚上回来也不会想要看书,实在想看,那就用月光。
我反而觉得他这样还蛮有趣的。
“你工作是什么的?”
“嗨,就是公务员啦。”他一边倒着刚烧好的热水一边讲着,声音有些无力,“上学的时候,想过做很多事……想过去做画家,但是,出身比较卑微吧,现在的画展也不太愿意用些没有名气的新人,后来我就想去做小说家,但是投了几个短篇的稿子都石沉大海……那会儿魔动机刚刚起步,不知道为什么文学氛围竟然也会发生变化,那会儿批判文学和纪实文学天天吵得不可开交,通俗文学的占比大幅缩减,也就还能看见些已经颇有建树的老作家还能奋战在第一线了,所以,我吧,还是想写一些浪漫派幻想一点的东西,但是已经不是巨龙战争刚结束那会儿的感觉了,魔动机一问世,大家的生活节奏变化得比以前还要大,为什么明明魔法刚诞生的时候,也是和现有的生活经验脱节明显,大家就愿意看些轻松的文学作品去感受幻想,现在反而变得好像什么素未谋面的人都是自己的敌人一样呢?”
我想起老K好像也和我探讨过这类的问题,虽然他一直是文学评论家,但是他还是捕捉到了整个圈内风气骤变的时机,他说,他觉得现在的人们比以前更关心怎么活下去了,不过这句话听得我实在是云里雾里,人不活,还能怎么着?难不成是要死?他就讥讽我说正因为我想不明白,所以我注意不到文学界的变化。
“再曲高和寡的东西,一但形成文字和语言,都无法和现实脱离干系。”老K那个时候这样说。屁话,我不懂是因为我根本不看通俗文学。
年轻人继续慢条斯理地讲着自己的经历。
“毕业后,我也出去四处闯荡。但是我这个性格还是……怎么说呢,可能是不够主动,或者是不够强硬的吗……我和她离得越来越远,我没有放弃努力也是因为想到自己想要娶她的那份心情。她家里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就算是说不在乎门当户对,没能让她好好地生活我自己也感觉窝囊啊……可是就在我打拼的时候,她住进了医院。”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了。
“那个时候,我认识到了,喜好和梦想与真正的生活完全是两码事。所以我还是回来了,从千风谷回到铜陵都,这一屋子的书都是我那个时候的收藏……然后我就去考了公务员,进了铜陵都的神殿工作,虽然比较忙,但是很有节奏感,待遇也还不错。”
“她的医疗费有参与的你?”
“……她家里人说什么都不要接受,于是我就求婚了,说好了,病好了出院我们就结婚,可是……我们都知道没有希望的。”
我想起今天下午我和他去病房看望那个女孩子的情景,她是个很努力、很阳光的女孩子,病痛夺去了她的秀发,和她脸上那份本该充满活力的血色,但是她还是软绵绵地笑着,看着他为她制作的动画而开心,尽管连微笑和开口说话的力气都可能没有了——我看得出来。
“……她,她家里人决定,要给她安乐死了……”
“什么?”
“一方面,她家并不是什么富裕家庭,父母也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就算有我的经济帮忙,也很难再坚持下去了,这是个无底洞,俩老人家也觉得对不起我,另一方面,让她这么坚持下去,也确实太折磨了……”
“等久一下再不能吗?新技术发生可能性……”
“我、我也说了再坚持下吧……我有、不是、我只是在拖延吧,我害怕面对这样的事,就算说了要等,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我……”
他已经哭出来了,抓在手边的杯子里的开水随着颤抖不住地洒出。
“对唔起……”
“没事的,老先生,我也……很久没和别人讲过这些了。虽然,讲出来也没有什么用吧,但是,还是多谢了,我可能,感觉好一点……”
我想起艾茵离我而去的那个时候,悲痛万分的我身旁站着老管家莫弗雷德,他只是站着,安静地站着,不管我多么崩溃多么失态,他只是一言不发地陪着我。
——可能是怕我跳河吧。
但对我而言是很重要的帮助,那种需要有人依靠但是又不需要人打扰的时候,就需要他这样的态度,所以我觉得这个时候还是让他一个人安静下比较好。
“我去被垃圾扔一下。”我指了指门口堆放的废纸,他听了苦笑了两声,说了句谢谢。
我抓起垃圾袋子,拖着疲惫的身体走着。夜晚的小区十分安静,能看到各家各户窗户发出的灯光,但是小区里竟然还没有成型的魔动路灯线路,因此我找了好半天才找到垃圾箱。
这个年轻人真的是勾起了我太过的回忆。
我想到自己过往懦弱的人生,又想到自己当下在做的事。雨城的熟人找到我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就答应了他的请求,追踪血族是件异常危险的事,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真遇到关乎生命安危的事情我肯定没办法解决,但我那个时候可能是想证明自己吧,证明自己除了窝囊地躲在书山后还有别的用处。
而如今,我又脑子一热答应下帮助那个我完全不了解的学生,他为什么……会弑神?
嗯?等下?我要来这里找神殿视讯系统的监管人员,那个年轻人说他在神殿工作的啊!
我一个激灵,意识到我也许可以通过他找到那个人,但是又有在担心万一我要找的人就是他,我该怎么办?话说回来,不管是谁也好,我找到的时候,我要怎么做?难道像在学校和同行或者上级沟通一样,去和他交涉保守秘密吗?不不不,这太蠢了,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可是无法和平解决,那就是要……杀掉那个人吗?
我把垃圾袋扔进垃圾桶里,想到这里的时候不禁愣在原地。和我一起过来的,是一群四处打劫(那个时候因为没有深入了解他们,对于打劫的事还停留在刻板印象上)无恶不作的空盗,虽然他们在双松镇没有杀害任何一个警部人员,但是那个出口成脏的姑娘可是真的要把我从船上扔下去过,她做决策都不动脑子的,追求效率和干净利落的她,真的就会做出动手杀人的行为也说不定——
“喂,老头儿——”
我危险的思考被一声突如其来的低吼打断。
“把货交出来。”
我僵硬地转过身,发现在我身后不远处,有三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站在那里。
该死,这垃圾桶为什么会在巷子深处的。
“命,和钱,你总得选一样。”
“什……什么?!”不知道被卷进了什么事情里的我,在那个瞬间感觉心脏一股纠痛,剧烈的寒意瞬间穿透了我买来的厚厚的大衣,把我身体和四肢还有大脑包裹得严严实实。
“不想说的话,我来帮你思考。”
我甚至没能想出下一句话要怎么应付,左边的一个男人就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瞬间冲到了我的面前,对着我的肚子狠狠地来了一拳。
“呜哦!”
我一口吐出来好多东西,我都不知道是我吃的田鸡烧还是血。腹部传来的疼痛不如说更像饥饿到极致的空痛,把刚才全身袭上的寒意全部集中了过去。我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撑着地面,艰难地抬起头,想要看清周边的情况,结果眼前又是一黑,坚硬的鞋底狠狠踢上了我的脸。
“给你思考的时间不多,”刚才站在中间的男人走了上来,弯下腰,用他低沉得可怕的声音对我继续说道,“都一把年纪了,还要走钢丝,你真的以为自己的贱命值那么多钱吗?”
“对不起……找错不是人……的可能……”
“外地人?”他警觉起来,“你从哪来的?”
“双松镇……还是雨城、还是夫索迪米尔……”
“看来刚才你那一拳头给这老头儿打糊涂了。”他直起身,三个人面面相觑。
“怎么办?如果有外地的流向,事情就复杂了。”刚才打我的那个人说。
“也不能在这里就做掉他,毕竟丢了的货分量还不少。后天就交货,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
“因为说——你们错了人找的——”
“闭嘴!”我又挨了一脚。
“把他当人质带走吧。”
“你觉得这老头儿很有说服力吗?”
“老年人一般都比较能唬住人吧?”
“西海人会有夫索迪米尔的亲戚吗?”
“说不定啊,整个地联说到底起点不都还是阿斯莫人吗?”
“这个时候还要信历史课上那一套吗?”
“总之这老头儿留着肯定有用,总不能这么放走他吧。”
“要不然带回去问问老大?”
“你他妈想死啊,让老大知道我们弄丢了货?”
“交货之前找回来不就好了……老大也挺好说话的,没见过他怎么收拾过弟兄。”
“表面功夫和历史课教的东西一样不可信好吧,你这年轻人。”
就在他们七嘴八舌讨论的功夫,我的意识也慢慢清醒起来。
我想起,唐慕楹说后天想要抢劫的一批毒贩,难不成是他们?
为什么会找上我?
难道,唐慕楹他们已经提前下手了?而他们发现我和唐慕楹一行人有过接触,就跟踪来抓我?
对于黑吃黑的行径我不置可否,我只知道,现在活下去是最重要的。
“我……也是他们人质的……不在乎我,价值没有……”
话说出口我就后悔了。惨了,这不是把我的生存意义否定了吗,这样下去杀了我也没问题了。
没想到他们听了之后反而动作很大。
“什么?你说什么?”
“我……抢劫时是他们人质的被抓了……抢你们的货……计划不清楚。”
“这老头儿的通用语太难理解了!”
“是说自己是人质?被卷进抢劫了?”
看来他们还能理解。但是我要怎么圆上去,毕竟如果我一文不值,今天也没必要留着我的狗命了,我得赶紧想想我有什么价值。
“他们……是谁?”
“啊?”我吃了一惊。他们原来不清楚唐慕楹的来历吗,明明黑鲸号一直被大张旗鼓地通缉,盾辉诗学院门口都能看见通缉令。
“为什么你是人质,却能自由出来行动?”
“我、我、我……”那个时候我智商突然就上线了,“我是诱饵。”
“操!”三个人一起叫了出来。
“事情比我想的还复杂,那小子竟然有外援。”
我又想起唐慕楹提到他们有线人。
“怎么办?只能带走这老头儿了。”
“喂,老头儿,既然你是人质,你总能联系到他们吧?”
“他们说……结束来接我……”
“你的狗命先留着,等到我们找到你说的团伙,再——”